英语试卷轻飘飘地落在桌上，对我而言，是知识的检验；对苏卿卿而言，却不啻于一张催命符。

我能清晰地“听”到她内心的哀嚎，那声音尖锐而绝望，与她此刻端坐着、紧握着笔、一副认真审题的模样形成了绝佳的反讽。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些题目怎么跟天书一样！A还是B？C好像也对？完了，我这次死定了！奖学金……我的奖学金……】

她的内心戏，比窗外的蝉鸣还要聒噪。

全班同学都低着头，表面上在奋笔疾书，实际上，大半的心神都分给了这位正在经历“头脑风暴”的苏同学。我们都成了她个人灾难片的现场观众，并且对后续情节充满了恶趣味的期待。

我好整以暇地做着选择题，速度不快不慢。这些题目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我甚至有闲心去欣赏苏卿卿内心的挣扎。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必须想办法！瞟，对，只能瞟了！瞟谁的？林未！对，就是她！她是英语课代表，成绩那么好，瞟她的准没错！而且……哼，用她的答案打败她，没有比这更爽的报复了！】

听着这理直气壮的作弊宣言，我差点笑出声。

她终于图穷匕见了。

我感到同桌赵月在桌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我不用看也知道，她肯定也是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微微侧了侧身子，用眼角的余光，能瞥见苏卿卿正装作捡东西，身体悄悄往我这边倾斜，一双眼睛像雷达一样，拼命地想扫到我的答题卡。

机会来了。

我故意将答题卡往外挪了挪，让她能看得更清楚。

【太好了！她果然是个自大的蠢货，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让我看看……前五题，B、A、D、D、C。好，记下了！】

她内心一阵狂喜，随即飞快地将答案誊写到自己的卷子上。

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亲爱的苏同学，你以为你在瞟标准答案，却不知道，你瞟的，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陷阱大全”。

接下来的填空题和阅读理解，我故技重施。每当我写完一题，都会“不经意”地将卷子往她的方向亮一亮，给她留足抄袭的时间。而我写的答案，要么是故意拼错的单词，要么是逻辑完全颠倒的选项。

她瞟得不亦乐乎，内心充满了对我的鄙夷和即将反超的**。

【呵，林未也不过如此嘛。这阅读理解的第三题，她选的这个答案明显有语法错误，真是粗心。不过没关系，老师改卷只看结果，只要我跟她错的一样，谁也发现不了。】

她甚至开始在心里帮我“捉虫”了。

我强忍着笑，在老师看不到的角度，和赵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赵月对我竖了竖大拇指，表情既解气又兴奋。

整个班级的气氛，都因为这场单方面透明的作弊而变得微妙起来。大家都在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连带着教室里的空气都在微微震颤。

英语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严谨女士，她扶了扶老花镜，有些奇怪地看了看我们：“今天大家怎么了？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做个题有那么兴奋吗？”

我们立刻正襟危坐，但那股看好戏的兴奋劲儿，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最后一题是分值最高的书面表达，要求根据图片写一篇短文。图片上画的是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位老人过马路。

这本是一道很常规的题目，考验的是学生的词汇量和语法结构。

我看到苏卿卿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作文……作文怎么瞟？这下麻烦了。不行，我不能在这里被她拉开分数。我必须写点什么。扶老人过马路……有了！我要写得比她更有深度，更有感情！我要升华主题！】

她的野心，一如既往地膨胀。

我看着她开始动笔，内心也开始为她构思“范文”。

我故意写得很慢，确保她能看清我的句子。我用了一些很简单的句式，描述了图片内容，然后结尾平平无奇地总结了一下，说这是个好人好事，我们都应该学习。

苏卿卿一边瞟，一边在心里对我大加批判。

【就这？林未的水平就这？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句子简单得像小学生写的，一点文采都没有。看我的！我要从这个现象，批判当代社会人情的冷漠，再上升到民族精神的传承与发扬！立意绝对比她高好几个档次！】

于是，在我那篇“平平无奇”的范文旁边，苏卿卿奋笔疾书，开始挥洒她的“才情”。

她大概忘了，英语作文最看重的是语言的准确和流畅，而不是空洞的立意。以她的词汇量和语法水平，强行拔高主题，只会写出一篇错误百出、逻辑混乱的“四不像”文章。

考试结束的**响起，老师开始收卷。

苏卿卿交卷的时候，特意挺了挺胸膛，脸上带着一种智商碾压的优越感。她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怜悯。

【可怜的林未，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我这个“穷学生”在最擅长的科目上击败了。等着吧，等成绩出来，我看你还有什么脸当这个英语课代表！】

我回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

英语老师的效率很高，一节课的功夫，就把我们班四十多份随堂测验批改完了。

上课铃一响，她就抱着卷子，脸色铁青地走进了教室。

“啪！”她把卷子重重地摔在讲台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教了三十年书，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卷子！”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全班四十三个同学，选择题部分，居然有两个人，错得一模一样！连蒙都蒙不出这么有默契的答案！”

全班同学的目光，“唰”的一下，精准地锁定在了我和苏卿卿的身上。

来了，公开处刑的时刻，终于来了。

苏卿卿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不解。

【怎么可能？怎么会错得一模一样？她……她不是学霸吗？她怎么可能错这么多？】

英语老师拿起两张卷子，高高举起：“林未，苏卿卿！你们两个给我解释一下，这道阅读理解题，问的是‘作者对人工智能的未来持什么态度’，原文清清楚楚写的是“谨慎乐观”。你们俩，为什么不约而同地选了D选项，“好吃”？人工智能的未来很好吃吗？！”

“哄——”

全班再也忍不住，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哈哈哈哈！Delicious可还行？”

“年度最佳答案，没跑了！”

“原来学霸的思路，是这么的……别致啊！”

我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尴尬，说：“老师，对不起，我……我昨天晚上看美食纪录片看太晚了，今天考试的时候脑子有点不清醒，看到这个单词就下意识选了……我错了。”

我的解释合情合理，既承认了错误，又显得有些可爱和无辜。

英语老师瞪了我一眼，气稍微消了一点：“你啊你！下次再这样，课代表也别当了！坐下！”

我顺从地坐下，然后，全班的目光，连同老师那冒着火的视线，一同聚焦到了还站着的苏卿卿身上。

现在，轮到她解释了。

苏卿卿的嘴唇哆嗦着，一张脸涨得通红。她能怎么解释？难道说她也是看美食纪录片看串了？这种巧合，说出去鬼才信。

“我……我……”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办？我该怎么说？我总不能承认是瞟的吧？对了！我可以说是林未误导我！就说我看到她选了D，以为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深层含义，所以才跟着选的！】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就想到了祸水东引的毒计。

“老师，”她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委屈，“是因为林未同学……她是课代表，我平时很相信她的判断。我看到她选了D，就以为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新的用法或者引申义，是我没有学到的……所以我就……”

她的话说得巧妙，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谦虚好学、但被“权威”误导的无辜学生，而我，则成了那个误人子弟的“罪魁祸首”。

这招“倒打一耙”，玩得可真溜。

若是放在以前，或许真的有人会信。

但现在，我们听着她那卑劣**的心声，只觉得阵阵反胃。

没等老师发作，蒋驰突然站了起来。

他神情冷淡，看着苏卿卿，一字一句地问：“苏同学，你的意思是，林未不仅自己答错了，还通过某种方式，让你也看到了她的错误答案，并且你还毫无保留地相信了，是吗？”

蒋驰的总结，清晰、冷静，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苏卿卿话语里所有的逻辑漏洞。

苏卿卿被他问得一噎。

【蒋驰……他是在帮我，还是在质问我？他的语气好冷……】

她有些慌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我……我就是这个意思。”

“好，”蒋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英语老师，“老师，我有个疑问。既然苏同学能清楚地看到林未的选择题答案，那最后一篇作文，为什么她们俩写得天差地别？”

他顿了顿，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刚才看了，林未的作文虽然简单，但语法基本正确，拿了及格分。而苏同学的作文……恕我直言，里面充斥着各种时态、语态和拼写错误，老师只给了两分。如果她真的那么‘相信’林未的判断，为什么不干脆连作文也一起‘参考’了呢？那样至少分数会高一点吧？”

蒋驰的这番话，逻辑缜密，环环相扣，直接击中了苏卿卿谎言的七寸。

是啊，既然你都瞟选择题了，为什么不瞟分值更高的作文？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不是不想瞟，而是因为你那可怜的虚荣心作祟，觉得自己的“才情”能写出更好的文章，结果弄巧成拙。

苏卿卿的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近乎死灰的颜色。

她所有的辩解，在蒋驰这番无懈可击的推理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完了……全完了……蒋驰他……他竟然帮着林未说话！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内心的世界，正在经历一场剧烈的崩塌。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看着这一切，她虽然听不见心声，但她教书育人三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蒋驰的话已经点得这么明白了，她要是再看不出其中的猫腻，那才真是怪了。

她看着苏卿卿，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厌恶。

“苏卿卿，”她冷冷地开口，“你不用解释了。这次测验，你零分。下周一，交一份一万字的深刻检讨给我。现在，坐下！”

一万字检讨！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苏卿卿的身体晃了晃，像是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她用手撑着桌子，才勉强没有倒下。

她坐下的时候，甚至能听到周围同学发出的、毫不掩饰的嗤笑声。

屈辱、愤怒、绝望……各种情绪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开始微微耸动，似乎是在无声地哭泣。

【你们都欺负我……你们所有人都联合起来欺负我……就因为我没钱没势……你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我恨你们……我恨你们所有人！】

恶毒的诅咒在她心中盘旋。

忽然，她的身体猛地一抽，然后整个人就软软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又一次，使出了自己的终极必杀技——晕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