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立医院老院区的护士值班室弥漫着消毒水和陈旧纸张混合的气味。简安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对面，张梅护士长不停地调整着老花镜的位置，眼神闪烁。
"简医生，你知道我为什么约在老院区见面吗？"张梅声音压得极低，"这里没有监控，新院区到处都是眼睛。"
简安身体微微前倾："您要告诉我简宁的事？"
张梅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手指颤抖："简宁死前一周交给我的，说如果她出事，一定要转交给你。"她顿了顿，"那天晚上...我听到她和林主任在药房后面的激烈争吵。"
简安接过信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银色U盘。"她们吵什么？"
"听不清楚...但简宁喊了一句'你们不会得逞，我会告诉姐姐真相'..."张梅摘下眼镜擦了擦，"第二天简宁就...就出事了。"
简安握紧U盘，指节泛白："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我打了你美国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张梅苦笑，"后来林主任找我谈话，说简宁是自杀，已经结案了...暗示我多嘴会丢工作..."她突然抓住简安的手，"简医生，**妹是个好护士，她绝不会自杀！那段时间她总在偷偷记录什么，经常加班到深夜..."
简安将U盘攥在手心，金属边缘几乎要嵌入皮肤："张护士长，您还知道什么？任何细节都可能重要。"
张梅犹豫片刻，左右看了看："那阵子心内科有五个病人突然出现肝肾损伤...都是用了康健公司的新药'心舒平'...简宁负责其中三个..."她突然停住，脸色煞白，"有人来了！"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简安迅速将U盘塞进内衣口袋，装作在查阅病历。
"简医生？"一个年轻护士探头进来，"急诊科找您会诊。"
简安站起身，对张梅点头致谢："改天再聊科室排班的事。"
走出老院区，简安的手一直按着口袋里的U盘，仿佛那是妹妹残留的生命。
公寓里，简**上所有窗帘才插入U盘。里面有三个文件夹：一个加密的医疗数据表，一个命名为"日记"的文档，还有一段十秒钟的模糊视频。
她先点开了视频。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像是**的。简宁的声音又轻又急："...药品储藏间，批号不一致，林姐说必须签字...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画面突然转向一个金属柜子，里面整齐排列着药盒，"这批心舒平有问题，已经三个病人..."视频到此戛然而止。
简安胸口发紧，点开日记文档。大部分是日常工作记录，但最后几天的内容让她浑身发冷：
"4月12日：又发现两例异常肝功，都是用了新批次心舒平。向护理部报告，林姐却说是我护理不当..."
"4月14日：偷偷对比了药品批号和生产记录，对不上！祁昊的公司有问题！告诉林姐必须停止用药，她反而警告我别多管闲事..."
"4月16日：复制了全部数据。他们不会让我活着说出真相。姐，如果你看到这个，查查心舒平三期临床数据和实际药品成分..."
最后一条日记的时间是4月17日凌晨2点15分——简宁死亡前12小时。
简安瘫坐在椅子上，眼前浮现妹妹最后的身影——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喊"姐姐等等我"的小女孩，那个为了追随她脚步而选择护理专业的傻姑娘，就这样因为发现了不该发现的秘密而送了命。
她颤抖着点开加密文件夹，输入简宁的生日，错误；输入自己的生日，错误；输入她们小时候养的小狗名字，成功了。
文件里是详尽的药品对比数据和病人检查报告。简宁用红色标出了异常指标，旁边密密麻麻记着批号、日期和用药剂量。最后一张表格显示：康健公司提供的心舒平实际成分与申报资料不符，多了一种未公开的化合物。
简安打开医学数据库，输入那种化合物的名称。搜索结果让她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种被欧盟禁用的辅料，能增强药效但会导致肝肾损伤，使用它可以让药品临床试验数据更"漂亮"，成本也更低。
手机突然响起，简安惊得差点打翻水杯。是医院办公室的号码。
"简医生，院长通知明天晚上七点有慈善晚宴，全体中层以上必须参加。"行政助理公式化地说，"主题是为新心外科大楼筹款。"
简安刚要拒绝，突然想到什么："康健医疗是赞助商吗？"
"是的，他们是金牌赞助商，祁副总裁会亲自出席。"
简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她打开衣柜，目光落在一件从未穿过的酒红色晚礼服上。这是她去年在美国买的，本想等一个特殊场合，现在时机到了。
慈善晚宴在医院新大楼的顶层宴会厅举行。简安故意迟到了十分钟，当她一袭红裙出现在门口时，半个大厅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礼服贴身剪裁，勾勒出她纤细却有力的腰线，后背大胆的镂空设计露出优美的肩胛骨，像一对蓄势待发的翅膀。
她看到祁昊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而几步外的林菲则捏紧了香槟杯，指节发白。
"简医生！"郑院长热情地迎上来，"你今天真是光彩照人。"他六十出头，银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间透着久居上位者的威严。
简安微笑颔首："院长过奖了。"
"来，我给你介绍一下今晚的重要嘉宾。"郑院长不由分说地揽着她的腰，带她走向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这位是卫生局的王副局长，这位是医保中心的李主任..."
简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目光却不时瞟向祁昊。他今天穿着深蓝色西装，衬得身材越发挺拔，正和几个投资人模样的男人交谈，但眼神一直往她这边飘。
"...特别是康健医疗捐赠的五百万，解了我们新设备采购的燃眉之急。"郑院长的话飘进简安耳朵，"祁总年轻有为啊！"
简安适时地露出钦佩的表情："确实令人敬佩。"
音乐响起，是舒缓的华尔兹。郑院长被一位官员夫人拉去跳舞，简安趁机走向自助餐区。她刚拿起餐盘，祁昊就出现在身侧。
"能请你跳支舞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简安故作犹豫地看了看四周："林菲不会介意吗？"
祁昊皱眉："她不是我生活的全部。"
简安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那就一曲。"
舞池中，祁昊的手稳稳托住她的腰，熟悉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五年前，他们曾在校园舞会上这样共舞，那时他的眼中满是爱意，而现在...
"你调查简宁的事，很危险。"祁昊突然在她耳边低语，热气喷在她颈侧，"有些事不知道比较好。"
简安身体微僵，但很快放松下来，红唇贴近他耳朵："比如康健公司的心舒平实际成分与申报不符？比如那五个肝肾损伤的病人？"
祁昊猛地推开一点距离，眼中闪过一丝惊恐："谁告诉你的？"
"你猜。"简安笑得妩媚，手指在他后颈轻轻划过，"对了，我最近在研究药品不良反应，有兴趣聊聊吗？"
祁昊的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明天下午三点，湖滨咖啡馆。"
"我会考虑的。"简安故意将身体贴近，余光瞥见林菲正向他们走来，脸色铁青。
音乐戛然而止，下一首是欢快的探戈。林菲挤到他们中间，假笑着挽住祁昊的手臂："老公，该我们跳了。"
祁昊不情愿地松开简安。就在交接的瞬间，林菲"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红酒，深红色的液体溅在简安的裙摆上。
"哎呀，真对不起！"林菲夸张地道歉，眼中却闪着胜利的光。
整个舞池安静下来。简安低头看了看裙摆，缓缓从手包里取出一方丝巾，优雅地擦拭着："没关系，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她抬头直视林菲的眼睛，"就像男人一样，对吧？"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林菲的脸涨得通红，祁昊则尴尬地别过头。
简安将染红的丝巾塞回林菲手中："留作纪念。"说完，转身走向洗手间，背影挺拔如剑。
洗手间的镜子里，简安看着自己妆容精致的脸，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拧开水龙头，拼命搓洗双手，仿佛要洗掉祁昊触碰过的感觉。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冰冷，和刚才舞池中巧笑倩兮的判若两人。
"演得不错。"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简安转头，看见林菲靠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那方染红的丝巾。
"彼此彼此。"简安关上水龙头，"红酒戏码很老套，但有效。"
林菲走近几步，声音压低："离祁昊远点。**妹的教训还不够吗？"
简安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脸上却笑意更浓："威胁我？真新鲜。五年前你偷我男朋友，现在又想偷什么？"
"祁昊从来就不是你的！"林菲突然失控，"他爱的是我！是你一直挡在我们中间！连**妹都——"她猛地刹住。
"连我妹妹都怎样？"简安逼近一步，"说下去啊。"
林菲后退着，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你疯了...你和简宁一样疯..."她转身冲出洗手间。
简安站在原地，心跳如雷。林菲差点说漏嘴了——"连**妹都"，后面是什么？都知道真相？都该死？
她补好妆，整理好裙摆，重新挂上完美无瑕的微笑走出洗手间。宴会还在继续，觥筹交错间暗流涌动。简安知道，从今晚起，战争正式打响。
回到公寓，简安立刻脱下礼服，将它扔进垃圾桶——就像扔掉对过去的所有留恋。她打开电脑，将U盘里的资料备份到三个不同的云端账户，然后打印出关键页面，贴在墙上的软木板。
心舒平的药品批号、病人不良反应记录、简宁的最后一篇日记...这些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可怕的图景。简安用红笔在康健公司的LOGO上画了个大大的叉，又在祁昊和林菲的照片之间连了一条线，写上"共犯？"
最后，她凝视着简宁的照片，轻轻抚摸妹妹的笑脸："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每一个。"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如同无声的见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