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了前期治疗的费用。
银行卡里的钱,这三年沈砚西陆陆续续给的,倒是还剩下不少。
足够我撑一段时间了。
也好。
至少死的时候,不会太狼狈。
不会连一块像样的墓地都买不起。
病房是三人间,有些拥挤,但很干净。
靠窗的位置空着,我住了进去。
同病房的,是一个活泼的小女孩,和一位沉默的老奶奶。
小女孩叫朵朵,才八岁,也是白血病,正在做化疗。
剃光了头发,戴着可爱的卡通帽子,眼睛很大,很亮。
她好奇地打量我。
“姐姐,你也是来打怪兽的吗?”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她指的是治病。
心里一酸,勉强笑了笑。
“是啊,姐姐也来打怪兽。”
“姐姐别怕!”她挥了挥小拳头,声音稚嫩却充满力量。
“我们一起加油!肯定能把怪兽打跑!”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脸,我的眼眶又开始发热。
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东西。
是啊,连八岁的孩子都在努力求生。
我又有什么理由,轻易放弃呢?
哪怕只是为了不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也得努力活下去。
安顿好之后,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只说是工作需要,要出国进修一段时间,可能联系会不太方便。
妈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让我注意身体,按时吃饭。
爸爸则叮嘱我出门在外,万事小心。
他们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暖慈爱。
我捂着话筒,不敢让他们听出我声音里的哽咽。
挂断电话后,我终于忍不住,躲在卫生间里痛哭失声。
对不起,爸爸,妈妈。
女儿不孝。
可能……无法给你们养老送终了。
哭够了,我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双眼红肿的自己。
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苏念,加油。
为了爱你的人。
哪怕,爱你的人寥寥无几。
治疗很快开始了。
化疗的过程比想象中更痛苦。
剧烈的恶心,呕吐,脱发,浑身疼痛……
每一次都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
脸色也越来越差,需要涂上口红才能勉强看起来有点气色。
沈砚西期间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
仿佛我真的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也好。
反正我于他,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倒是林晚秋,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我的号码。
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苏**,谢谢你这些年替我照顾砚西。】
【我们现在很幸福,希望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礼貌,得体,却带着胜利者不动声色的炫耀和驱逐。
我看着那条短信,心里平静得可怕。
甚至有点想笑。
看啊,他甚至等不及我主动消失。
就急着让他的公主来宣示**了。
我删掉了短信,没有回复。
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难道要祝他们白头偕老吗?
我还没那么大度。
化疗间隙,身体稍微舒服一点的时候,我会撑着到楼下的小花园坐坐。
晒晒太阳,看看花草。
感受一下生命的气息。
偶尔,会碰到朵朵的主治医生,陆医生。
他很年轻,也很温和,总是带着温暖的笑意。
每次见到我,都会停下来聊几句。
问问我的情况,鼓励我几句。
“今天感觉怎么样?脸色好像比昨天好一点了。”
“化疗反应是正常的,坚持下去,会看到希望的。”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到办公室找我。”
他的关心,专业而保持距离。
却是我住院以来,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至少,是真实的,针对我苏念这个人的温暖。
而不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影子。
一天下午,我又在花园里遇到了他。
他正推着轮椅上的朵朵散步。
小女孩因为病情反复,情绪有些低落。
蔫蔫地低着头,不像平时那样活泼爱笑。
陆医生耐心地蹲在她面前,变魔术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
柔声细语地哄着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白皙的侧脸上。
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一刻,他看起来不像医生。
更像一个温柔的天使。
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心里某个冰冷的地方,似乎被悄悄触动了一下。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温暖的。
只是我以前被困在沈砚西这座冰山里,从未有机会看到。
陆医生注意到了我,推着朵朵走过来。
“苏**,今天感觉好些了吗?”
我点点头,目光落在朵朵身上。
“朵朵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发烧,情绪不太好。”陆医生叹了口气,摸了摸朵朵的头。
“刚打了针,现在好多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之前买的小玩偶,递给朵朵。
“朵朵乖,这个送你,要加油哦。”
朵朵眼睛亮了一下,接过玩偶,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看着她的笑容,我的心情也莫名好了一点。
陆医生看着我,忽然很认真地说:
“苏**,你其实……比很多病人都要坚强。”
我愣了一下,随即苦笑。
“是吗?我只是……没有可以撒娇的人而已。”
父母远在老家,年纪大了,我不敢让他们知道。
朋友……这三年为了沈砚西,我几乎和所有朋友都断了联系。
至于沈砚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