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那种异样感并没有消失，反而像水滴石穿般，一点点渗透进陈默井然有序的生活。

最先引起他警觉的是时间。

他桌上的原子钟是他的“基准时间”，精度极高，联网校准，几乎不可能出错。但他发现，自己的手机时间，偶尔会比原子钟快上几毫秒。一开始，他以为是手机同步延迟，手动校准了。但过了没多久，偏差再次出现，有时快，有时慢，幅度都极小，不仔细对比根本发现不了。

他又检查了电脑时间，同样存在这种微小的、无规律的偏差。

这不合逻辑。

陈默是个对数据极其敏感的人。几毫秒，在大多数人看来微不足道，但在他的世界里，这代表着某种错误，一个需要被排查、被修正的bug。他检查了网络，检查了设备设置，甚至重启了路由器，但偏差依旧顽固地出现。

他开始变得有些焦虑。这种焦虑并非源于偏差本身，而是源于它的“不可解释性”。在他的认知里，一切现象背后都有原因，都可以被逻辑解构。但这次，他找不到原因。

与此同时，家里的东西似乎也开始出现一些细微的“位移”。比如，他早上出门时明明把钥匙放在玄关的托盘里，晚上回来却发现钥匙被挪到了托盘边缘，只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没有碰过。还有书架上的几本书，角度似乎比前一天微微倾斜了一些。

这些变化都太小了，小到足以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或者是过于疲劳产生的幻觉。他试图记录下来，在手机备忘录里记下物品的位置，但第二天对比，那些微小的变化依旧存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轻轻拨动了一下他的世界。

他没有告诉林薇这些。他知道林薇对各种神秘事件和超自然现象充满兴趣，甚至以此为职业，但他自己是个坚定的理性主义者。他不想用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去麻烦她，更不想听到她可能提出的、那些在他看来毫无根据的超自然解释。

他开始更加频繁地检查时间。原子钟、手机、电脑、手表，他把所有能显示时间的设备都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像一个守着疆界的卫兵，警惕地监视着任何可能的“越界”。

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不仅仅是在梦里。有时他独自坐在电脑前编程，会突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他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空荡荡的客厅和紧闭的房门。有时他深夜起来喝水，会在黑暗中短暂地“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贴在对面的墙上，轮廓不规则，像是被揉皱的纸团投下的阴影。但当他打开灯，那影子就消失了，墙上只有斑驳的墙皮。

他开始失眠。即使睡着了，也会被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缠绕。梦里的虚空似乎变得具体了一些，他能“感觉”到那片虚空里存在着某种结构，冰冷、精密，像一个巨大的、永不停歇的机械装置。而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也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好奇”。

周五晚上，林薇过来住。她能感觉到陈默的状态不太对。

“你看起来脸色很差，”她抚摸着他的额头，“是不是真的太累了？”

“可能吧。”陈默勉强笑了笑，“模型做完了，也许休息一下就好了。”

林薇没有再多问，只是给他做了顿丰盛的晚餐，陪他看了部轻松的电影。她的存在像一道温暖的光，暂时驱散了那些盘踞在陈默心头的阴霾和寒意。

睡前，林薇抱着他，轻声说：“陈默，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扛着。”

“嗯。”陈默把脸埋在她的发间，闻着熟悉的香气，感到一丝安心。

那一晚，他睡得相对安稳，没有梦到那片虚空。但凌晨时分，他还是醒了。身边的林薇睡得正香。他悄悄起身，走到客厅，看了一眼原子钟：4:02。

然后他拿起手机，屏幕亮起：4:02:00.341。

原子钟的时间，是4:02:00.338。

偏差了3毫秒。

在寂静的凌晨，这微小的数字差，像一根冰冷的针，刺进陈默的心里。他站在黑暗中，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对自己坚信不疑的“逻辑”，产生了一丝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