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槐花,我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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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章**引线烧到尽头的刹那,我数完了糖纸边缘第二十七个褶皱。

赵天宇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的蓝宝石表镜在火光里炸裂,碎片像奶奶冬天给我削的梨皮,

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疯子!”他的尖叫被气浪绞成碎末时,

我正盯着他胸口那枚铂金吊坠——上周他撞飞奶奶三轮车时,这东西还沾着面包奶油。

此刻吊坠链扣崩开,砸在我额头上,留下道滚烫的血痕。冲击波把我掀到旋转楼梯扶手时,

肋骨断裂的脆响让我想起奶奶砂锅炖排骨的声音。

太平间里她蜷曲的手指突然在记忆里动起来,

指甲缝里的泥土混着槐花瓣——那是她为捡我掉的发卡扑到马路中间时攥的。

红木书架倒塌的轰鸣中,我看见赵天宇母亲的鳄鱼皮手包裂开,一沓沓钞票飞出来,

有的粘在燃烧的窗帘上,有的落在我手边。其中张百元钞的边角沾着褐色污渍,

像极了奶奶布包里被血浸透的面包包装纸。意识沉入黑暗前,我摸到口袋里那把银质小刀。

刀刃上奶奶的指纹被我的血晕染开,三年来她给我削过的苹果突然在眼前堆积成山,

果皮连成的线缠绕着跑车的方向盘,越收越紧。

第一章糖纸里的灰烬大理石地面接住我的时候,我数到第七根肋骨在疼。

水晶灯的碎片落进眼里,折射出无数个奶奶的影子——有蹲在灶台前吹排骨的,

有坐在槐树下给我讲故事的,还有躺在太平间盖着白布的。

赵天宇母亲的珍珠项链滚到床头柜底下,圆润的珠子卡在地板缝隙里,

像我藏在枕头下的荔枝核。小时候奶奶总说吃了核会变成小刺猬,

可她不知道我藏核是因为舍不得把带她体温的东西扔掉。“快叫救护车!

”女人的尖叫刺破耳膜,我看见她踩着高跟鞋踢开我的手,

LV鞋跟在我手背上碾出红痕。这只手昨天还戴着翡翠手镯,

在派出所里拍着桌子说“撞死个乡下老太太赔五万够多了”。糖纸里的小刀硌着掌心,

我突然想起奶奶给我削苹果的姿势。她总把刀柄朝向我这边,

说“这样囡囡不容易扎到手”。此刻刀刃深深嵌进掌心,血珠滴在珍珠上,

像给白色的珠子穿了条红绳。走廊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

赵天宇的父亲正对着手机吼:“把监控都处理掉!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不能让这疯子影响我儿子留学!”他的鳄鱼皮鞋踩过我散落在地的头发,

发梢还缠着今早奶奶梳头发时用的红头绳。意识模糊间,我看见那半块水果糖从口袋滚出来,

落在一摊融化的巧克力里。那是赵天宇生日派对上剩下的,

他曾笑着把整块巧克力砸在我脸上,说“自闭症患者就该吃这种垃圾”。

第二章砂锅上的热气煤炉的火星溅在裤脚上时,我正死死抱着奶奶的腰。

她围裙上的皂角味混着排骨香钻进鼻腔,这味道比任何止痛药都管用,

让我瞬间想起被爸妈塞进汽车那天,后备箱里也塞着她连夜烙的槐花饼。“傻囡囡做噩梦了?

”她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

掌心的老茧蹭过我后颈的伤疤——那是去年被村里小孩用石头砸的,

她当时抱着我追了半条街,最后蹲在田埂上给我吹伤口,像现在吹排骨这样认真。

砂锅盖掀开的白气裹着肉香扑满脸,我盯着她手腕上那道淡粉色疤痕。

那是我刚来时用剪刀划的,她抢剪刀时被划了道口子,

却还把我搂在怀里说“囡囡不是故意的”,血滴在我手背上,温温的像樱桃汁。

“尝尝这脆骨。”她夹起的排骨在筷子上轻轻晃,热气把她眼角的皱纹蒸得发亮。

我突然咬住她的手腕,不是要咬她,是想确认这温度是不是真的。

重生前太平间里她的手冷得像块冰,我把脸贴上去,想焐热却被护士拉开。

她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地上,却反手把我抱得更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奶奶带你去看王大夫。”王大夫是邻村的赤脚医生,去年我发高烧,

她凌晨三点背着我走了十里山路,鞋跟掉了都没发现。我突然指着桌角的奶油面包,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从前我从不碰这东西,总觉得包装纸的响声像蛇吐信子。

但我记得就是今天,我会因为嫌面包硌手把它扔在泥里,她弯腰去捡时,

发卡从头发上滑进排水沟。第三章未拆的奶油包我撕面包包装纸的手指在发抖,

塑料摩擦的窸窣声让耳膜发胀。这声音曾让我在课堂上尖叫着把课本撕碎,

被老师骂“疯子”,可现在奶奶只是蹲在我面前,用她补了三次的围裙角擦我手心的汗。

“慢点撕,别割到手。”她的指甲缝里嵌着翠绿的毛豆渣,

昨天剥毛豆时她教我认“豆”字,说“囡囡看,这字多像两粒并排的豆子”。

当时我把铅笔扔在她脸上,她捡起来继续教,耐心得像门前那条绕着槐树流的小溪。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银白的发上织出金线,她正讲爷爷把糖藏进鸡窝的故事。“你爷爷笨得很,

糖被母鸡啄了个洞,他还傻呵呵地说‘这下有糖心蛋吃了’。”讲到这里她总会笑,

眼角的皱纹堆成小元宝,里面盛着的快乐会溢出来沾在我脸上。我突然把面包递到她嘴边,

这举动让她愣住的样子像尊泥塑。重生前她总把面包掰成小块喂我,

自己啃我掉在桌上的碎屑。有次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她对着月光舔面包袋上的奶油,

像只偷尝蜜的小老鼠。“囡囡吃。”她把面包推回来,指尖的温度透过塑料传过来。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面包上,用力之大让她疼得“嘶”了一声。

这双手上周还在太平间里保持着托举的姿势,法医说那是本能的护崽动作。

院门外传来收废品的铃铛声,奶奶突然站起来:“我去把攒的纸壳卖了,给囡囡买荔枝。

”我死死拽住她的衣角,那枚塑料纽扣在我手心里硌出印子——就是这颗纽扣,

后来沾着她的血挂在跑车底盘上。第四章碗底的排骨青瓷碗里的排骨在油花里翻滚,

我数着碗沿第三圈花纹时,奶奶把第五块排骨夹到我碗里。她的筷子在半空顿了顿,

指节因为常年握锄头有些变形,却总能精准地挑出最嫩的肉给我。“奶奶不爱吃这个。

”她把排骨往我这边推,碗沿碰撞的声音让我想起重生前的灵堂。

那天她的遗像前摆着同样的青瓷碗,排骨冷得像石头,我却看见她的影子在碗里对我笑,

说“囡囡快吃呀”。我抓起排骨塞进她嘴里,油汁溅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

这张脸曾无数次为我擦眼泪,用粗布围裙擦,用长满茧子的手擦,用带着槐花香的袖子擦。

去年我被恶犬追,她用这张脸挡在我面前,被狗爪子抓出三道血痕。她的眼泪砸在碗里,

和油花融在一起。我突然想起那个冬夜,厨房的灯亮到后半夜。

我扒着门缝看见她啃我剩下的排骨,假牙把骨头啃得咯吱响,月光从窗纸破洞照进去,

在她佝偻的背上画了个问号。“奶奶要看着囡囡长高高。”她把排骨嚼得很慢,

喉结上下滚动像吞着玻璃珠。我突然扑进她怀里,

听着她胸腔里的心跳——比医院心电图机的声音好听多了,那机器最后拉成条直线时,

我以为全世界的声音都死了。巷口突然传来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奶奶下意识把我往身后藏。

我看见那辆黑色跑车的影子投在院墙上,像头张着嘴的野兽。赵天宇的笑声顺着风飘进来,

带着汽油味和炫耀的嚣张:“看那老东西在不在家!

”第五章失控的野兽赵天宇的白色T恤在阳光下晃得刺眼,

他正对着手机骂:“说了在老槐树下等!**是不是跟我装傻?

”他脚边的跑车引擎还在低吼,排气管喷出的热气把槐树叶吹得簌簌落,

像场提前来的葬礼。奶奶的手在发抖,却死死攥着我的胳膊。

这双手曾接住从树上摔下来的我,曾把掉进冰窟窿的我拖上岸,曾在雷雨天捂住我的耳朵。

此刻它传递过来的颤抖里,藏着我从未见过的恐惧。“别看。”我把她的头按在我肩上,

鼻尖蹭过她耳后的白发。这簇白发是去年冬天长出来的,那天她冒雪去给我买退烧药,

回来时半边头发都结了冰,融化后就多了这片雪白,像落了只永远不飞走的蝴蝶。

巷口的电动车突然窜出来,车斗里的钢筋发出刺耳的碰撞声。骑车的老头我认识,

是卖糖葫芦的张爷爷,上周他还塞给我两串山楂,说“囡囡多笑笑,比糖葫芦还甜”。

此刻他像片叶子撞在跑车上,糖葫芦撒了一地。赵天宇抬脚踹向张爷爷的脸,

白皮鞋上的金属扣闪着寒光。我突然想起重生前的法庭,他也是穿着这双鞋,

在被告席上跷着二郎腿,说“那老太太自己往车上撞,关我屁事”。

当时我扑过去咬他的脖子,被法警死死按住。跑车突然像受惊的马往前窜,

我不知道是谁碰了油门。奶奶尖叫着把我往门后推,她的肩膀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这声音让我想起太平间的铁门关上时,那声沉闷的“咔哒”。车把擦过我胳膊的瞬间,

我看见后视镜里赵天宇扭曲的脸。他在笑,像看到什么好玩的事。

奶奶扑过来的重量压得我喘不过气,她后背撞上墙壁的震动让院子里的水缸都晃了晃,

缸里的倒影碎成无数个惊恐的我。第六章染血的发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孔时,

我正数着奶奶眼尾的皱纹。她用棉签蘸着温水擦我的嘴唇,动作轻得像蝴蝶停在花瓣上,

棉签上的绒毛粘在我嘴角,让我想起她给我擦脸时总用的那方蓝布帕子,

洗得发白却永远带着阳光味。“都怪奶奶没看好你。”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槐树叶,

我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那里果然有块青紫,是昨天追我时摔在石阶上撞的。

重生前我就是在这只手腕上系的白布条,出殡时风把布条吹得笔直,像条扯不断的线。

“不怪你。”这三个字从喉咙里滚出来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从前我最多只会发出单音节,是她每天对着我说话,教我认“天”“地”“人”,

说“囡囡总有天会跟奶奶聊天的”。此刻她手里的棉签掉在地上,滚到床底不见踪影。

病房门被踹开时,赵天宇母亲的香奈儿套装晃得人眼晕。她把支票拍在床头柜上,

金戒指在纸上划出刺耳的声:“五万块,够你们乡下人种十年地了。别不识抬举。

”她的假睫毛忽闪忽闪,像两只停在脸上的黑蛾子。奶奶抓起支票撕成碎片,

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纸屑落在她银白的发上,像撒了把碎雪。“我囡囡的命金贵着呢。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那女人后退了半步,“你们得给她道歉。”“道歉?

”女人突然笑起来,香水味混着消毒水味呛得我咳嗽,“一个自闭症傻子,

也配让我们道歉?我看你是穷疯了想讹钱!”她的指甲涂着血红的蔻丹,

指着奶奶的鼻子骂,那姿态像极了踩死蚂蚁的样子。深夜我从噩梦中惊醒,

看见月光里奶奶在削苹果。果皮连成条不断的线,在床单上投下蜿蜒的影子。

她把苹果切成小块摆在碟子里,插上牙签,像在准备什么盛大的宴席。“囡囡醒了?

吃点苹果压惊。”她的手在发抖,却努力让笑容看起来平静。

第七章未讲完的故事出院那天的阳光把奶奶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把所有尖锐的东西都用布包好放进木箱。剪刀的金属柄在布里顶出个小角,

让我想起重生前她口袋里的剪刀——她总说带着剪刀能给我修指甲,

却没等来给我剪指甲的那天。“傻奶奶。”我抢过她手里的苹果咬了一大口,

甜汁顺着下巴流进衣领。她突然捂住嘴,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滴在我手背上。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从前再难都笑着,说“眼泪是珍珠,不能随便掉”。

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层层打开是张泛黄的糖纸。“这是你爷爷给我的第一颗糖。

”她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糖纸,上面的水果图案都快磨没了,“他说等有钱了,

天天给我买糖吃。”阳光透过糖纸照在她脸上,映出片暖色的光晕。“后来呢?

”我轻声问,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接她的话。她惊讶地睁大眼,

随即笑得像个孩子:“后来啊,他真的天天给我买糖,

藏在灶膛里、衣柜里、甚至鸡窝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直到他走那天,枕头下还藏着颗水果糖。”我突然擦掉她的眼泪,指尖沾着她皱纹里的盐。

“我们搬家吧。”窗外的跑车还停在医院门口,赵天宇正搂着个护士调笑,

阳光在他的金表链上晃出冷光,“去没有车的地方。”奶奶沉默了很久,突然点点头:“好,

咱们去山里找你表叔。他那有片桃林,春天开花可好看了。”她开始收拾行李,

把我的衣服叠得方方正正,像块块整齐的豆腐。我看见她把爷爷的遗像塞进布包,

用红布裹了三层。收拾到半夜,她突然从箱底翻出件小棉袄。“这是你出生时我做的。

”棉袄是粉色的,上面绣着歪歪扭扭的小兔子,“本以为能亲手给你穿上,

谁知道……”她没说下去,只是用脸颊蹭着棉袄,像在感受什么。我突然抱住她的腰,

听着她胸腔里的心跳。“奶奶,”我说,“我会保护你。”她的身体僵了一下,

随即轻轻拍着我的背,月光从窗棂照进来,在我们交叠的影子上撒了层银粉。

第八章南去的车票“让你孙女陪我喝杯酒。”赵天宇拧开红酒瓶塞,

猩红的酒液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喝完这杯,我就放你们走。

”奶奶怀里的遗像“啪嗒”撞在我胳膊上,爷爷的玻璃眼珠反射着候车室顶灯的光,

像在发出无声的警告。“不行!”她突然把我往售票窗口推,自己张开双臂挡在前面,

佝偻的脊背在空旷的候车室里像株倔强的芦苇,“她还小!要喝我替她喝!”“你?

”赵天宇嗤笑一声,把酒泼在奶奶脸上。酒液顺着她银白的发梢往下淌,

浸湿了洗得发白的衣领,“你这把老骨头配喝82年的拉菲?

”他身后的壮汉哄笑起来,金链子在脖子上颠得像拴狗的铃铛。我突然尖叫起来。

塑料座椅摩擦的刺耳声、人们的惊呼声、赵天宇的嘲笑声混在一起,像无数根针钻进耳朵。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滴在车票上,把“南屏山”三个字晕成了暗红色。

重生前被关进精神病院的记忆突然涌上来,束缚带勒得手腕生疼的感觉如此真实。“疯子!

”赵天宇后退半步,酒渍在他白T恤上洇成丑陋的地图。

奶奶趁机拽起我就往检票口冲,她的布鞋在光滑的地板上打滑,好几次差点摔倒。

我看见她后颈的皮肤绷得很紧,像拉满的弓弦。检票员拦住我们时,奶奶把车票塞进他手里,

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我们赶时间!”赵天宇的骂声从身后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