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晚，林家书房。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林天南端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放在膝盖，身体绷得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半个时辰了，期间尝试开口十七次，均以失败告终。
最终，他还是没绷住，小心翼翼地，用蚊子音问道：“凡儿，你......你老实告诉爹，你到底......是个啥情况？那个元婴......”
他不敢说“被打死”，只能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指代那位已经从物理层面消失的李长老。
林凡叹了口气。
解释吧，说自己是签到万年的大乘期修士，修的不是灵气是大道？估计他爹下一秒就得去请全城最好的大夫，治治他这个失心疯的儿子。
不解释吧，一个凡人一拳把元婴打成基本粒子，这事儿比鬼都离谱，糊弄不过去。
算了，开摆。
林凡决定顺着老爹之前给他铺好的路，继续往下演。
“爹，您不是总说我没灵根吗？”
林天南的身体抖了一下，疯狂点头，像是怕林凡忘了这个核心设定。
“对对对！绝对没有！爹亲自测的，比真金还真！”
林凡面无表情：“可能......我就是天生神力吧。”
林天南愣住了。
天生神力？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村口王大锤一锤八十的英姿，又闪过戏文里力能扛鼎的凡人武将。
然后，他把这些画面和刚才李长风凭空消失的场景放在一起对比。
违和感直接拉满。
“凡儿，你管那一拳叫‘神力’？那是神力吗？那是‘神迹’！是‘神罚’！你那一拳出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按了暂停键，这跟力气大有半毛钱关系吗？”
林凡：“......”
可以啊老爹，吐槽还挺精准。
眼看这个借口就要被识破，不知是不是林天南的大脑为了保护自己，开始了疯狂的自我PUA。
他想起林家一本泛黄的、不知道哪个老祖宗喝多了写的野史，里面提了一嘴，说林家远古时期出过一个猛人，不修仙，不练武，光靠肉身就能手撕妖王，脚踩魔君，人称“霸体”。
当时他还觉得是吹牛，现在看来......
这哪里是吹牛！这是来自血脉深处的预言啊！
林天南忽然一拍大腿，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从惊恐的鹌鹑变成了掌握了宇宙终极奥秘的智者。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地下党接头般的语气，激动地宣布：“凡儿，爹知道了！”
林凡内心一紧：他知道了？知道个der啊？
“你一定是觉醒了我们林家失传已久的‘霸体血脉’！”
林天南的眼睛里闪烁着自信脑补带来的光芒，“对，一定是这样！这种血脉，天生就凌驾于五行灵根之上，它不屑于借助天地灵气，修的是己身伟力，是无上肉身！”
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合理，仿佛亲眼见证了这套理论的诞生。
“难怪你测不出灵根！不是你没有，是灵根那玩意儿，压根就配不上你的霸体！它不显灵根，却有无上伟力！”
林天南长舒一口气，感觉自己为儿子之前所有的“异常”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自己都深信不疑的补丁。
我儿子不是废柴，他是血脉返祖的超级大佬！
我之前吹的牛，不是谎言，只是版本落后了！
我，林天南，牛叉！
林凡看着自家老爹那一脸“我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彻底无语了。
行吧。
你说霸体，就霸体。
只要别再纠结灵根就行。
他决定，以后就用这个新皮肤行走了。
于是，林凡缓缓点头，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语气，配合他爹的演出：“爹，您......知道了就好。”
“好！好！好！”
林天南激动地站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此事，乃我林家最高机密！比你没灵根......呸，比爹之前吹牛那事，还要机密一百倍！从今天起，谁再问你，你就说你是凡人，懂吗？扮猪吃老虎，咱们玩的就是一个信息差！”
林凡点了点头，内心默默更新了自己的角色设定。
【叮！新身份卡已加载：无灵根·霸体血脉·热心市民·林先生。】
......
仙盟执法堂元婴长老李长风，在青阳城林家大院，被林家那个著名的“极品灵根（吹牛版）”废柴少主林凡，一拳轰杀至渣。
这个消息，像一颗水雷，炸起覆盖整个青阳城的滔天巨浪。
最先收到精准情报的，是青云城城主府。
城主张维正悠闲地品着刚从南方运来的极品云雾茶，听着手下汇报城内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脸的岁月静好。
就在这时，负责情报的校尉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城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张维手里的茶杯“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看着地上的碎片，他简直要被这不成器的手下气死！
“慌什么！天塌下来了？仙盟的李长风长老还在城里，有什么事能大过天？”
校尉喘着粗气，艰难地挤出一句话：“城主......天......天好像真的塌了......李长风长老他......他没了！”
张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没了？什么叫没了？回仙盟了？”
“不是！”校尉的声音带着哭腔，“是被林家那个叫林凡的小子，一拳......打没了！”
“你说什么？”张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林天南那个天天吹自己儿子是万年一遇天才，结果谁都知道是个没灵根的废柴的那个林凡？”
“对！就是他！”
“一拳打没了？”
“对！连灰都没剩下！”
张维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脑子里飞速运转。
一个没灵根的凡人，一拳打死一个元婴中期大能？
瞧瞧！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快！立刻！马上！**！不，不对！备上厚礼！城主府库房里那块养魂木！那瓶千年石钟乳！还有我私藏的那几坛仙人醉！全都给我打包！不！我亲自去！快备车！”
张维瞬间做出了决定。
这种级别的大佬，伪装成废柴在自己的地盘上玩角色扮演，自己竟然毫无察觉，还把他当成笑话看了这么多年。
现在大佬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要是再没点眼力见，明天被一拳打没的，可能就是他这个城主了！
必须去刷好感度！趁现在还没人抢跑！
......
消息的传播速度，比城主的反应还要快。
当这份足以载入青阳城史册的八卦传到叶家时，叶家大长老正唾沫横飞地主持着家族会议，议题是“如何处理退婚事件的后续影响，挽回叶家声誉”。
一个下人惊慌失措地闯入。
“家主！不好了！林家......”
叶家家主叶啸天不耐烦地一挥手：“林家的事先放一放！一个没落家族，还能翻天不成？现在最重要的是......”
“家主！”下人带着哭腔打断了他，“林家真的翻天了！林凡......他把仙盟的李长风长老......给打死了！”
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叶啸天愣了三秒，然后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一黑，一口老血没憋住，“噗”地一声喷了出来，洒满了身前的桌案。
他颤抖地指着角落里呆坐着的女儿叶倾城，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囫囵。
“你！你！你......你退的是什么婚！啊？！你退掉的是我叶家一步登天的梯子啊！你这是要把我叶家往火坑里推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叶倾城被骂地面色惨白如纸，双目无神，仿佛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她忽然发现，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那个从小跟在自己身后，被自己视为累赘的少年。
她开始疯狂地回忆过去。
林凡从小就不爱修炼，别人在打坐吐纳，他在院子里发呆。
别人在演武场比试，他在后山散步。
别人在研究功法，他在藏书阁看一些乱七八糟的杂书。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不求上进，自甘堕落。
现在想来......
那哪里是发呆，那分明是在体悟天地自然！
那哪里是散步，那分明是在用脚步丈量山河脉络！
那哪里是看杂书，那分明是在洞悉万法本源！
而自己，一个区区筑基期，竟然有眼无珠，当着全城人的面，嘲笑一个行走在人间的神祇是个废物。
小丑。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可笑的小丑。
叶倾城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一种混合着悔恨、恐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的情绪，几乎要将她吞噬。
“家主！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一位家族长老站了出来，脸色同样煞白，“我们得想想，怎么才能平息那位......存在的怒火！”
“平息？怎么平息？”叶啸天状若疯魔，“我们当众撕毁了婚约，把他和他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现在拿什么去平息？拿我的老脸去吗？”
“倾城！”叶啸天猛地转向女儿，“解铃还须系铃人！婚是你退的，现在就得你给我把这天大的窟窿补上！”
“明天！不！今晚！现在！立刻！马上！你给我去林家！跪下！磕头！道歉！求他原谅！他要是不原谅，你就跪死在林家门口！听见没有！”
叶倾城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缓缓站起身，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爹，各位长老，不必说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我会亲自去林家，负荆请罪。”
“不是为了家族，是为了我自己犯下的错。”
说完，她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议事厅，背影决绝。
叶啸天看着女儿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对着管家怒吼：“还愣着干什么！快！把我们叶家宝库里那株三千年的血玉珊瑚给我抬出来！还有那盒九转还魂丹！快去！动作慢了，我们全家都得去奈何桥上团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