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收我兵权,反赠弑君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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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羽卫的行动效率,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当我还在金銮殿上与文彦博唇枪舌剑时,李信已经带着一百名精锐,如猛虎下山般扑向了内阁大库。那里存放着自大周开国以来所有的机要档案,是帝国的记忆中枢,守卫森严,规矩繁多。

平日里,别说调阅,就是一只苍蝇飞进去,都得验明正身。掌管大库的内阁学士,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姓钱,向来只认内阁首辅文彦博的条子,连皇帝的口谕有时都敢阳奉阴违,打着“祖宗规矩”的旗号搪塞过去。

然而,今日不同。

李信没有带圣旨,也没有带任何手令。他只带了一百把出鞘的绣春刀,以及我那块刚刚到手的、象征着金羽卫大统领身份的玄铁令牌。

当钱学士带着护卫,颤巍巍地挡在库房门口,之乎者也地讲着“没有首辅手令,不得擅入”时,李信只做了一件事。

他挥了挥手。

身后两名金羽卫上前,架起钱学士,像拎小鸡一样将他扔到了一边。剩下的护卫还没来得及拔刀,九十几把绣春刀的刀尖,已经抵在了他们的咽喉上。冰冷的触感,瞬间浇灭了他们所有的勇气。

“奉太师令,查抄户部侍郎赵瑾十年内所有相关卷宗!”李信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阻拦者,以同党论处!”

“同党”二字,重如泰山。

再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于是,在京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一箱箱沉重的卷宗,被金羽卫从内阁大库中流水般地搬了出来,装上马车,浩浩荡荡地运往金羽卫的驻地。那场面,不像是查案,倒更像是抄家。

整个官场都地震了。

所有人都明白,我裴玄这把刀,出鞘了。第一刀,就砍向了文党的核心成员,户部侍郎赵瑾。

当我回到金羽卫府时,天色已近黄昏。府内的校场上,堆满了小山一样的卷宗箱。李信正带着几十个识字的校尉,满头大汗地进行分类,但面对这浩如烟海的文书,所有人都显得束手无策。

“大帅,”李信看到我,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卷宗是都搬来了,可这么多,一箱一箱地看,没个一年半载根本看不完。等我们找到证据,黄花菜都凉了。”

我点了点头,这早在我的预料之中。

“把所有人都叫停吧。”我平静地说道。

李信一愣:“大帅,这……”

“文彦博那只老狐狸,敢让赵瑾管钱袋子,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些明面上的账本,你就算翻烂了,也找不出一个铜板的差错。”我走到一座卷宗山前,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了翻,上面字迹工整,收支清晰,堪称账房典范。

“那我们怎么办?”李信急了,“难道费了这么大劲,就搬回来一堆废纸?”

我笑了笑,示意他跟我来。我领着他走进了我的帅帐,屏退了左右。

“李信,你以为我这三年,在北境真的只是练兵打仗吗?”我倒了两杯茶,递给他一杯。

他接过茶杯,眼中充满了疑惑。

“北境苦寒,日子无聊,总得找点乐子。”我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我养了一百多只‘信鸽’。这些鸽子,不会飞,但会听,会看,会把京城里发生的每一件有趣的事,都原封不动地告诉我。”

李信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明白了,我口中的“信鸽”,是人。是我安插在京城各个角落的眼线。

“文彦博的党羽遍布朝野,他们以为自己密不透风。却不知,越是密不透风的墙,里面的声音就越大。”我放下茶杯,声音变得低沉,“赵瑾贪婪,好色,还好赌。他自以为做得隐秘,却不知他每次去赌坊输了多少银子,在哪座宅子里养了外室,甚至他那外室最喜欢哪家的胭脂,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些,就是信息差。

文彦博他们掌握着朝堂的权力信息,而我,则掌握着他们每个人的私人信息。在官场上,后者往往比前者更致命。

“可是……”李信还是不解,“知道这些,跟查账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我站起身,走到帅帐的地图前,那上面并非疆域图,而是一张详尽的京城结构图。“赵瑾贪的银子,不可能存在户部的库房里,也不可能放在自己家里。他一定有自己的方法,将这些黑钱洗白,变成可以流通的资产。而要做这些,就必然需要一本不为人知的……真账。”

“阴阳账!”李信恍然大悟。

“没错。”我点了点头,“而这本真账,他绝不会放在任何显眼的地方。它一定混在那堆废纸里,用最不起眼的方式藏着。”

“可那也如大海捞针啊!”

“不。”我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我的‘信鸽’里,有一位在户部当了三十年差的老书吏。他无意中发现,赵瑾每隔三个月,都会亲自去库房,将一本旧的卷宗取走,再放一本新的进去。他做得很小心,但那位老书吏记下了每次卷宗的编号。”

我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李信:“去找这个编号的卷宗箱。箱子里所有的账册,都用的是徽州产的松烟墨。唯独有一本,用的是蜀地产的桐油墨。而且,装订那本账册的丝线,是江宁织造专供内廷的‘金陵丝’,外面有钱也买不到。赵瑾有个外室,是江宁人,最喜用这种丝线做刺绣。”

李信接过纸条,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看着我,眼神如同看一尊神祇。

他这才明白,今日金銮殿上的一切,看似是被动受辱,实则是我吹响总攻的号角。而在此之前,我已经磨好了刀,找准了每一个敌人的要害。这根本不是一场仓促的反击,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围猎。

“去吧。”我挥了挥手,“找到它,然后,去请赵侍郎来我金羽卫府喝茶。”

“是!”

李信领命而去,脚步声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与信心。

半个时辰后,户部侍郎赵瑾,被“请”到了我的面前。

他来的时候,还穿着官服,显然是从某个酒宴上被直接抓来的。脸上还带着酒气,眼神里充满了惊慌与色厉内荏。

“裴玄!你好大的胆子!”他一进门就咆哮起来,“无凭无据,你竟敢擅抓朝廷二品大员!我要去陛下面前参你一本!”

我没有理会他的叫嚣,只是静静地坐在帅案后,用一块软布,仔细地擦拭着一柄短刃。那是我在北境时,从一头白狼王的牙齿上取下来打磨而成的,锋利无比。

我的沉默,让赵瑾感到了莫大的压力。他的咆哮声渐渐低了下去,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直到李信将一本账册,轻轻地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赵瑾的目光落在账册上,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那本账册的封面,毫不起眼,但那用金陵丝装订的线脚,对他而言,却如催命的符咒。

“赵侍郎,”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这上面的每一笔账,都记得很清楚。从三年前的黄河大堤修缮款,到去年的南境赈灾粮,每一笔被你吞掉的银子,流向了哪里,变成了谁家的田产,谁家的商铺,都一目了然。”

“你……你这是污蔑!伪造证据!”赵瑾的声音在发抖,但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笑了笑,从账册中抽出一张票据,推到他面前:“这是你三天前,通过‘四海钱庄’,转给你在江宁那个外室名下的三万两银票。需要我派人去江宁,把那位姑娘也‘请’来对质吗?”

赵瑾彻底崩溃了。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浑身抖如筛糠。

“太师饶命!太师饶命啊!”他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都是文相!都是文彦博逼我这么做的!他说……他说这是为了‘国朝大计’,是为了制衡您在北境的军费!我……我只是一时糊涂啊!”

他这么快就招了,还把文彦博供了出来,这倒让我有些意外。看来,文彦博的党羽,也并非铁板一块。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

一名金羽卫校尉快步走了进来,禀报:“启禀大统领,丞相文彦博求见。”

我眉毛一挑,心中暗道:来得真快。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文彦博一身丞相公服,面沉如水地走进了我的帅帐。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赵瑾,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和杀机,随即目光转向我。

“裴太师,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冰冷,“赵侍郎乃朝廷重臣,就算有错,也该交由三司会审。你将他私自抓到这里,是想动用私刑,屈打成招吗?你把朝廷的法度,置于何地!”

他一上来,就给我扣了一顶藐视法度的大帽子。

我放下手中的狼牙短刃,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将那本真账递给了他。

“文相,不妨先看看这个。”

文彦博狐疑地接过账册,只翻了两页,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他当然认得这本账,因为这上面的很多笔款项,最终都流向了他的口袋。

“裴玄,”他合上账册,声音压得极低,“你到底想干什么?把事情闹大,对谁都没有好处。你以为,扳倒了一个赵瑾,就能动摇我的根基吗?我告诉你,你这是在动摇国本!”

“国本?”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文相,你所谓的国本,就是任由你们这群蛀虫,啃食着大周的江山社稷,让黄河两岸的百姓流离失所,让南境的灾民饿殍遍野吗?”

我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凛冽的杀气:“我裴玄在北境,带着三十万兄弟,用命换来边境的安宁。我们吃的军粮,穿的棉衣,都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而你们,却躲在京城,心安理得地将他们的血汗钱,变成你们的金屋、美妾!”

“我不管什么国本!我只知道,谁动了我袍泽的粮饷,谁就是我裴玄的死敌!”

文彦博被我的气势所慑,竟然后退了半步。他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裴玄,你不要忘了,陛下让你掌管金羽卫,是让你护卫京畿,不是让你来清算朝臣的!你这么做,是越俎代庖,是目无君上!”

“是吗?”我冷笑一声,重新坐回帅案后,“那我就请文相回去,亲自向陛下面陈。就说我裴玄,滥用职权,构陷忠良。你看陛下,是信你,还是信这本……写满了死人名字的账册!”

我将账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文彦博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我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他也占不到任何便宜。皇帝或许会忌惮我,但更恨不得将他们这群贪官污吏千刀万剐。

他死死地盯着我,良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待如何?”

他服软了。

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赵瑾,贪赃枉法,罪证确凿,理应交由大理寺查办。至于这本账册上……其他的名字嘛……”

我故意拖长了音调,看着文彦博那张紧张到扭曲的脸。

“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这几天,可能需要好好看看,才能看得清楚。”

这是**裸的威胁。我在告诉他,赵瑾只是个开始,这本账册,就是悬在他所有党羽头顶的一把刀。我想让谁死,谁就得死。

文彦博的拳头,在袖中握得咯咯作响。他知道,今天他救不了赵瑾,甚至连他自己,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被动。

“好……好一个裴玄!”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猛地一甩袖子,转身愤然离去。

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走着瞧?文彦博,你没有时间了。

我看向跪在地上的赵瑾,他早已吓得面无人色。

“赵侍郎,你是个聪明人。”我缓缓开口,“文相已经抛弃你了。现在,能救你自己的,只有你自己。”

赵瑾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求生的渴望:“太师……太师您说,只要能活命,我什么都说!”

“很好。”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要你攀咬文相,那没用。我只要你,把这本账上,与工部有关的账目,给我原原本本地,再写一份口供。”

“工部?”赵瑾一愣,有些不解。

“对,工部。”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尤其是三年前,那笔号称能保黄河百年无忧的……三百万两修堤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