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星商业峰会当天。

阮窈站在衣帽镜前，身上是一条浅杏色的连衣裙，款式简单，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腰身。

她记得，前世和霍衍之第一次在阮家破产后重逢，她穿的就是一件类似的裙子。

车上，阮晟从后视镜里打量她，吹了声口哨。

“哟，怎么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等会要迷死几个啊？”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阮晟一边开车，一边叮嘱阮窈，“待会儿进去以后，别乱跑听见没？都是些人精，说话都带着十八个弯儿，你应付不来。”

“知道了。”

“还有，开会的时候别给我睡觉，被拍到就丢人了。”

阮窈听话地点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腿边那把黑色的长柄伞。

会场入口人来人往，个个西装革履，气度不凡。

阮窈跟在阮晟的身侧，向里走。

阮晟视线才发现她手中的黑伞，眉头一挑，“带伞干嘛？今天天气预报说大晴天。”

“万一下雨呢。”阮窈含糊道。

阮晟一脸“你是不是在耍我”的表情，没再多问。

阮窈一踏入会场，视线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在人群中搜寻。

很快，她就找到了。

第一排最中心的位置，霍衍之被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

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定制西装，气质清冷疏离。

明明是喧闹的场合，他周围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浮躁。

他侧耳听着身旁的人说话，神情淡漠，偶尔颔首，强大的气场牢牢吸附住所有人的目光。

阮窈的心跳漏了一拍。

“哥，我们的座位在哪儿？”

“后面呢，咱们就是来凑个数的。”阮晟带着她穿过人群，在会场偏后的位置找到了座位。

距离太远了。

从这里看过去，只能看到霍衍之一个模糊的侧影，连他的表情都看不真切。

阮窈心里漫上一阵失落，眼睛却盯着那个背影。

“看见前面那几个人没？”阮晟凑过来，压低声音，下巴朝霍衍之的方向点了点。

阮窈立刻坐直了身体，装作认真听讲的样子。

“那个，是鼎盛集团的王总。旁边那个，是做新能源的李董。”阮晟一个个地给她介绍，“京北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感慨，“看到他们围着那个年轻人没？那就是霍家的霍衍之。跟他们一比，咱家就是个小卡拉米，在霍氏面前，更是连号都排不上。”

阮窈假装好奇地顺着他的话问：“哥，那个霍衍之，他很厉害吗？”

“当然。”阮晟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霍家这位太子爷，年轻得不像话，手段又狠得不像话。整个京北，谁不想跟他搭上关系。”

这些话，阮窈前世也听过。

那时她满心都是恐惧，只觉得霍衍之是个喜怒无常、强取豪夺的疯子。

如今再听，却是另一种感觉。

阮窈心里涌起一阵陌生的、与有荣焉的骄傲，和一阵细密的、为自己曾经的无知而泛起的酸楚。

她看着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眼底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崇拜。

“喂，回神了。”阮晟用手肘碰了碰她，“我说你今天不对劲啊，怎么听这些听得这么入迷？眼珠子都快黏人家身上了。”

阮窈脸颊一热，慌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假装整理裙摆。

“我就是……就是觉得他长得还挺好看的。”

她这副样子，更让阮晟觉得可疑。

他摸着下巴，促狭地笑起来，“我们家小公主眼光就是高，一来就盯上个最顶级的。不过哥劝你啊，这种人，看看就行了，咱们惹不起。”

阮窈低下头，不说话了，心里却有些委屈地腹诽。

明明是他先来惹她的。

她悄悄抬起眼，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心里涌上一股小小的失落。

从她进来到现在，霍衍之一次都没有往这边看过。

他好像，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会议正式开始。

阮窈的身体坐得笔直，可全部心神都飘到了会场的最前排。

她看着霍衍之，看他交叠着双腿，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和周围隔开了一个世界。

阮窈的心情随着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开始过山车。

他抬手，她就跟着紧张。

他侧头，她就开始期待。

身边，阮晟还在低声吐槽着演讲者的无聊，阮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忽然，主持人用一种激昂的语调报出了霍衍之的名字。

他站起身，走向讲台。

阮窈瞬间坐得更直了，双手无意识地交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将他周身都笼罩上了一层光。

他调整了一下话筒的高度，低沉冷静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

阮窈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她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男人，听着他分析市场，阐述规划。

那些阮窈曾经觉得枯燥乏味到会让她睡着的商业术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

她听不懂那些专业的术语，却能看懂台下那些商界大佬们眼中越来越亮的赞许和认同。

她也能看懂，台上那个男人，在自己的领域里，是怎样闪闪发光的存在。

前世的她，怎么会觉得这样一个人，需要用下药那种不入流的手段去得到一个女人。

阮窈眼睛一眨不眨，上课都没这么认真过。

她希望他能看到她。

可是没有。

直到发言结束，霍衍之的视线都没有往后排偏离一分。

他礼貌地朝台下颔首，神情淡漠。

阮窈心里的那点期待，一点点暗了下去。

就在霍衍之走下台，即将回到座位的那一刻。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台下。

那目光快速地掠过后排，然后在某一瞬间，精准地落在了阮窈的身上。

只停顿了一秒。

甚至不到一秒。

阮窈的心脏猛地一跳。

可那道视线很快就移开了，没有丝毫留恋，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她的错觉。

霍衍之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阮窈感受自己热烈跳动的胸口，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心里安慰自己。

太远了，灯光又那么晃眼，他肯定没看清。

峰会结束，宾客们陆续起身离场，三三两两地交谈着，会场里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阮晟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总算完了，走走走，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阮窈没动，眼睛盯着第一排。

霍衍之也站了起来，秦风正躬身在他身旁说着什么。

他没有再往这边看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场。

“哥，你先去门口等我。”

阮窈丢下这句话，也不管阮晟在身后诧异的呼喊，提着裙摆就追了出去。

“诶，你去哪儿啊！”阮晟的声音被淹没在人潮里。

阮窈追到了会场门口，雪白的小脸因为追赶泛起红晕。

她好不容易挤出人群，一眼就看到了正走向贵宾通道的霍衍之。

霍衍之正要上车，秦风已经为他拉开了后车门。

阮窈提着一口气，正准备上前。

一个穿着花哨，气质轻佻的男人忽然从旁边窜了出来，一把搭上了霍衍之的肩膀。

“霍总，蹭个车呗。”

阮窈的脚步顿了一下。

她认得这个人，顾淮。

霍衍之的发小，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秦风已经拉开了车门，霍衍之随时都会上车。

不能再等了。

阮窈咬了咬唇，攥紧了手里的伞柄，鼓起所有的勇气，快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