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顶头上司是失联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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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几乎没睡。

手里攥着那张薄薄的金属名片,翻来覆去地看。上面只有两个字“苏晴”,和一个电话号码,字体是极简的印刷体,没有任何头衔,却比印着“天际线集团CEO”的任何名片都更有分量。名片背面是一串地址:云顶天峰A座,6601。

云顶天峰。这个名字像一块巨石砸进我的脑海。那是滨海市最顶级的豪宅,传说住在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出入都有专门的通道和私家电梯,安保严密到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一个住在城南老破小,月薪刚够糊口的策划部底层员工,明天早上七点,要去这个地方,给我的顶头上司,那个传说中的冰山女王,送一份五块钱的豆腐脑和两块钱的油条。

这件事的荒诞程度,不亚于告诉我明天地球要爆炸。

我把名片放在床头,又拿起来,指尖的触感冰凉而光滑。我试着去回想会议室里她看我的眼神,那双眼睛里到底藏着什么?是惜才?是欣赏?还是某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更深层的东西?

还有那个该死的豆腐脑。

“李记”的摊子,我吃了快一年。老板老李是个五十多岁的憨厚大叔,每天凌晨四点就出摊,风雨无阻。他的豆腐脑做得地道,石磨现磨的豆浆,点的内酯豆腐嫩得像婴儿的皮肤,卤汁是祖传的秘方,咸香浓郁。但那地方实在偏僻,藏在一条仅容一辆三轮车通过的窄巷里,除了我们这些租住在此的“土著”,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苏晴,一个住在云顶天峰,出行都是千万级豪车的人,她是怎么知道“李记”的?还精准地说出了“咸口,多加香菜和辣油”这种极具个人化的要求?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子里盘旋、碰撞,最后搅成一团乱麻。我甚至产生了一个荒唐的念念头,她是不是在暗中观察我很久了?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了。开什么玩笑,我是谁?我有什么值得她去观察的?

带着这种极度的困惑和一丝无法言说的、隐秘的躁动,我终于在凌晨四点多昏昏沉沉地睡去。

闹钟在六点准时响起,我像被电击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冲进卫生间,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愁。穿什么?太正式了,显得刻意;太随便了,又怕失了礼数。最后,我挑了一件最干净的白衬衫和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看上去像个无害又精神的邻家男孩。

六点二十分,我准时出现在“李记”的摊子前。

“小陈,今天这么早?”老李正忙着给客人盛豆腐脑,热气熏得他满脸红光。

“李叔,给我来一份豆腐脑,咸的,多加香菜,辣油也多放点。再要两根刚出锅的油条,要炸得脆一点的。”我几乎是复述着苏晴的话。

“哟,今天口味变了?你不是从来不吃香菜,辣也只吃一丁点儿吗?”老李一边麻利地操作,一边好奇地问。

我的心猛地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偶尔换换口味。”

老李没再多问,很快就将一份热气腾腾的早餐打包好递给我。我付了钱,小心翼翼地捧着,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打车去云顶天峰的路上,我的心一直悬着。我甚至在脑子里预演了十几种见到苏晴后的开场白,但每一种都觉得僵硬又愚蠢。

当出租车停在云顶天峰那恢弘如宫殿的大门前时,我还是被震撼到了。黑色的雕花铁门,门口站着两名西装革履、戴着白手套的保安,眼神锐利得像鹰。

我深吸一口气,捧着那份廉价的早餐,走向了那个与我格格不入的世界。

“先生,请问您找谁?”果然,我被拦了下来。

“我……我找A座6601的苏女士。”我报出了那个地址,声音都有点发虚。

保安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尤其是对我手里的塑料袋,更是多看了两眼。然后,他通过对讲机说了几句。片刻后,他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恭敬了许多:“陈先生,请进。苏总已经交代过了。”

陈先生?苏总?

简单的称呼,却让我瞬间明白了自己和苏晴之间那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穿过一片修剪得如同艺术品的花园,我来到A座的大堂。这里比五星级酒店还要奢华,穹顶高耸,水晶灯璀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冷的香氛。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早已等候在此,他微笑着将我引向一部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电梯。

“陈先生,这部是苏总的专属电梯,可以直接入户。您上去后,苏总会在门口等您。”

我道了谢,走进去。电梯里只有一个按钮,上面刻着“66”。随着电梯平稳上升,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外,站着的正是苏晴。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她没有穿昨天那身凌厉的白色西装,而是换上了一套米色的真丝居家服,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上,没有化妆的脸庞,少了几分职场上的锋芒和距离感,多了几分柔和与慵懒。清晨的阳光透过她身后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为她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从一座凛冽的冰山,变成了一幅安静的油画。

“来了?”她的声音也比昨天温和了许多。

“苏……苏总,您的早餐。”我紧张地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像是完成了一项神圣的使命。

她接过去,看了一眼,然后对我点了点头:“进来吧。”

我跟着她走进玄关,换上了管家准备好的拖鞋。当我抬起头,看清她家的全貌时,我再次愣住了。

我想象过无数次顶级别墅的样子,金碧辉煌,奢华繁复。但这里,完全不是。

整个空间是开放式的,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装修风格是极简的,主色调是白色和原木色,干净得一尘不染。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什么名贵的古董或艺术品,而是一整面墙,从地板到天花板,全是书。

那面巨大的书墙,让这个原本可能因为过分空旷而显得冷清的家,瞬间充满了温度和灵魂。

“随便坐。”苏晴将早餐放在餐厅的原木长桌上,然后径直走向了开放式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瓷碗,将塑料碗里的豆腐脑倒了进去,又拿了一个碟子,把油条放好。

整个过程自然而娴熟,仿佛她每天都这样吃早餐。

我局促地在客厅的沙发边站着,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继续站着。

“愣着干什么?坐。”她端着碗碟走过来,放在茶几上,自己则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指了指我对面的位置。

我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身体绷得笔直。

她用勺子舀了一勺豆腐脑,放进嘴里,细细地品了品。然后,她抬起眼,看着我,说:“味道很正宗。”

**巴巴地笑了笑:“您……喜欢就好。”

“你也还没吃吧?”她问。

我摇摇头。

她拿起手机,似乎是发了条信息。不到一分钟,刚才那个管家就端着一份同样精致的西式早餐走了进来,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培根,煎蛋,烤吐司,还有一杯热牛奶。

“吃吧,”她说,“边吃边说。”

我受宠若惊,拿起刀叉,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苏晴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主动开口了:“昨天会议室的事,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我连忙点头,像小鸡啄米。

“先说‘回响’,”她不紧不慢地吃着油条,“你的那份策划案,李伟删改了很多东西。但他不知道,我看的,从来都不是部门总监递上来的最终版。”

我的心一动,抬起头看她。

“天际线有一个内部的‘创意种子库’系统,所有基层员工的原始创意草案,在提交给直属上级的同时,都会自动备份一份到这个库里。这个库的访问权限,只有我一个人有。”

她平静地陈述着一个足以让整个公司都为之震动的秘密。

“我每周会花五个小时,看这些最原始的、没有经过任何修饰和删改的草案。因为我相信,真正的天才想法,往往就藏在这些粗糙的璞玉里。你的‘回响’,三个月前我就看到了。包括你写在附录里的,关于柏拉图‘理型世界’的哲学思考。”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原来如此!我提交过一个最原始的版本到公司的创新建议平台,后来自己又优化修改,把那些务虚的哲学部分删掉了,没想到……

“那份草案很有趣,但也很稚嫩。我一直在等,等你把它打磨得更成熟。直到昨天,我看到王总监提交的日程里,‘星光计划’初审的负责人是李伟,而主讲方案叫‘密语’。我就知道,出事了。”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别人的事,但我却听出了一种运筹帷幄的掌控力。她就像一个高明的棋手,俯瞰着整个棋盘,每一个棋子的动向,都在她的计算之中。

“至于为什么让你当项目组长,很简单。这个孩子是你生的,只有你最懂它,也只有你,能真正把它养大。”她放下勺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

第一个,也是最大的谜团解开了。我心中对她的敬佩,瞬间攀升到了顶点。这不仅仅是慧眼识珠,更是一种格局和制度的自信。

我由衷地说:“苏总,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我……”

“我说过,我只是拿回属于天际线的东西。”她打断了我,“现在,你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我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问出了那个困扰了我一夜的问题:“苏总,您……是怎么知道‘李记’豆腐脑的?”

问完这句话,我屏住了呼吸。

苏晴的目光,落在了窗外。清晨的阳光柔和地照在她脸上,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了,她才重新看向我,嘴角却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你猜?”

她没有回答,而是把问题抛了回来。

我彻底愣住了。这算什么答案?

看着我迷惑的样子,她似乎心情很好,站起身来,走到那面巨大的书墙前,按了一个不起眼的按钮。书墙从中间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隐藏的房间。

“跟我来。”

我怀着满腹的疑惑,跟着她走了进去。

那是一个工作室,比外面更简约,只有一张巨大的工作台,和几台看起来就无比专业的电脑设备。工作台上,摊着几张设计图纸。

我只扫了一眼,瞳孔就骤然收缩。

那图纸上画的,是“回响”计划的用户交互界面和底层逻辑架构图!比我提交的方案要精细、要完善、要……高明一百倍!旁边还有密密麻麻的批注,字迹清秀有力,显然是出自她手。

“在你打磨方案的这三个月里,我闲着没事,也帮你推演了一下。”她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了。震撼,感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翻涌。她不仅看到了我的创意,她甚至……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为它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我们的项目作战室。我给你配一个技术团队,你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讨论。这张卡你拿着。”

她从桌上拿起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我。

“这是A座的备用门禁卡和电梯卡,权限和我的一样。以后你来,不用再通过楼下保安了。”

我机械地接过那张卡,它沉甸甸的,像一个承诺,也像一个谜。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专业上的谜团解开了,但生活上的谜团却变得更大了。她对我,好得有些过分了。这一切,真的只是因为惜才吗?

我拿着卡,站在原地,像个傻瓜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晴看着我,那双清冷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一丝笑意。

“陈阳,”她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只要知道,我对你的期待,很高。”

说完,她转身回到工作台前,留给我一个专注而迷人的背影。

我握紧了手里的卡片,那冰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一股灼人的温度,从我的掌心,一直烫到了我的心底。

我对你的期待,很高。

这句话,连同那个关于豆腐脑的、悬而未决的秘密,在我心里生了根,发了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