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的牛油味还没散尽，我妈就把油腻的碗筷推到我面前，

下巴朝着我那备战中考的弟弟扬了扬，「让你姐帮你洗，你可是要冲刺市重点的，

一分钟都耽误不得。」我爸立刻护住刚放假的大学生姐姐，「瑶儿也累，期末月天天熬夜，

瘦了一圈。」他们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我，仿佛我不存在。

直到我幽幽开口：「可我明天……就高考了啊。」空气瞬间死寂，

我看到他们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极致的茫然和震撼。他们甚至，不记得我的考场在哪。

01火锅的最后一丝热气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我妈陈佩云将堆积如山的油腻碗碟朝我面前一推。「文慧，去把碗洗了。」

她的语气理所当然，眼神甚至都没落在我身上，而是慈爱地看着我弟周子昂。

「你弟马上要中考了，分秒必争，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厨房。」我爸周建国立刻接话，

将刚剥好的橘子递给我姐周瑶。「瑶儿也不能洗，刚经历过期末月，辛苦得很，得好好歇歇。

」他们各自护着自己更偏爱的那个孩子，熟练得让人心寒。周子昂得意地朝我做了个鬼脸，

拿起手机开始打游戏。周瑶则是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一边刷着剧，一边享受着我爸的投喂，

指甲上新做的碎钻美甲闪着细碎的光。客厅里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哦，我是那个「一」。

那个负责收拾残局的隐形人。我看着眼前那片狼藉，胃里一阵翻涌。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声音因为压抑而有些发颤。「可是我马上就要高考了啊！」

「难道不比一个初中生、一个已经放假的大学生更需要时间吗？！」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子，短暂地打破了客厅的和谐。他们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我。

那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被打扰的不悦和一丝……茫然。周建国和我妈陈佩云对视一眼，

我清晰地从他们眼中读出了同样的不确定。「她是今年高考？」「不是明年吗……」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名为「亲情」的弦，断了。我看着他们，忽然就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周子昂打游戏的动作顿住，让周瑶刷剧的手指停下。

他们从没见过我这个样子。在他们印象里，我永远是那个温顺、听话、任劳任怨的二女儿。

我站起身，没再看那堆油碗，径直走向我的房间。「你去哪？碗还没洗呢！」

陈佩云在我身后尖叫。我没有回头。「砰」地一声，我甩上了房门，落锁。世界清静了。

02门外传来陈佩云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周文慧你反了天了！叫你洗个碗你还敢甩脸子！」

「你看看你那是什么态度！还有没有把我们当父母！」**在冰冷的门板上，

听着那些熟悉的咒骂，内心一片平静。这种日子，我已经过了十八年。

从周子昂出生的那天起，我就成了家里的「多余」。他是周家的独苗，是陈佩云的命根子。

周瑶是长女，学习好，长得漂亮，是周建国的骄傲。而我，夹在中间，普通得像一粒尘埃。

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他们俩。我穿周瑶穿剩下的旧衣服，用周子昂不想要的旧文具。

家里永远只有四副新碗筷，我的那个总是带着豁口。周瑶喜欢在朋友面前炫耀她新买的包，

那包是我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她转头就告诉别人是爸爸送的。

她指尖总是点着最新款的手机屏幕，那是我妈说家里困难，

让我放弃参加竞赛培训班省下的钱。周子昂更是有恃无恐，随意进出我的房间，

撕掉我的作业本，弄坏我最喜欢的钢笔。而我只要稍有反抗，

等来的就是父母劈头盖脸的责骂。「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点弟弟吗？」「一点小事，

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十八年来，我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默默承受着一切。

我以为只要我够努力，够优秀，总有一天他们会看到我。直到刚才，

他们连我明天就要高考这样天大的事都能忘记。我才彻底明白，他们不是忘了，

是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是我从高一到高三所有的成绩单、奖状、竞赛证书的照片。最近的一张，

是上周全市第三次模拟统考的成绩排名。我，周文慧，以甩开第二名三十分的绝对优势，

稳居全市第一。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他们只知道周瑶考了个普通的二本，却不知道，

我即将踏入的是全国最高学府。手机屏幕亮起，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来自一个陌生号码：「周同学，准备好了吗？我们在京大等你。」落款是京大招生办，

李老师。我删掉短信，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万家灯火。门外，周建国的怒吼声传来。

「周文慧，开门！你妈让你洗个碗，你还委屈上了？我告诉你，今天这碗你洗也得洗，

不洗也得洗！」听着他那副要把我生吞活剥的语气，我缓缓举起了手机，按下了录音键。

03录音键按下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异常平稳。门外的叫骂还在继续，

夹杂着周子昂不耐烦的催促。「爸，妈，别管她了，明天我还要考试呢，吵死了！」

陈佩云立刻心疼地安抚：「哎哟我的乖宝，是妈不好，你快回屋，妈给你削个苹果。」

周建国的怒火却还在烧。「惯的她！越来越没规矩了！今天我非得把这门给你拆了！」

门板被捶得砰砰作响。我没有害怕，只是觉得可笑。为了一个碗，

他就要拆掉亲生女儿的房门。而这扇门背后，是他从未关心过的，女儿的前程。

我等到外面稍微安静了一些，才打开了房门。周建国正举着手，准备再次捶门，看到我出来，

愣了一下，随即怒气更盛。「你还知道出来！赶紧去把碗洗了，然后给你妈道歉！」

陈佩云也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我。周瑶则事不关己地靠在自己房门口，

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她总是这样，喜欢看我被父母教训的狼狈模样。

我没理会周建国，而是看向陈佩云，平静地问：「妈，你真的不记得我明天高考？」

陈佩云被我问得一噎，眼神闪躲。「那……那不是忙忘了嘛！再说了，高考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姐当年不也考过！」「对啊，」周瑶抱着臂，慢悠悠地开口，

「我当年高考前还帮家里大扫除呢，哪像某些人，洗个碗都委屈得不行，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像淬了毒的针。我看着这一家人的嘴脸，将手机的音量调到最大，

按下了播放键。清晰的，我刚才录下的，他们每一个人的声音，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

「她是今年高考？」「不是明年吗……」「高考有什么了不起的……」「让你姐帮你洗……」

他们的脸色，从愤怒到错愕，再到难堪，最后变成恼羞成怒。尤其是周建国，

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你……你竟然录音？！」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我冷冷地看着他：「不然呢？等着你们明天把我锁在家里，错过考试吗？」「你！」

周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一巴掌扇过来。我没有躲。我知道他不敢。在这个家里，

他最看重的就是他那点可怜的面子。果然，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陈佩云尖叫着冲过来，

不是护我，而是去抢我的手机。「把手机给我！快删掉！」我侧身躲过，

动作快得不像平时的我。陈佩云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周建国气急败坏，口不择言地吼道：「无法无天了！周文慧，

我告诉你，你今天不把录音删了，跪下给你妈道歉，明天就别想出这个家门！」

他以为这样就能吓住我。可惜，我不再是以前那个任由他们拿捏的周文慧了。

我当着他们的面，将录音文件，发送到了我的云盘，然后又发给了一个律师朋友。

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迎上他喷火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好啊，我等着。」

「看看明天，是谁上社会新闻。」04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周建国死死地盯着我，

胸口剧烈地起伏，他那双因为愤怒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是要活活把我吞下去。

他这辈子最在乎的就是脸面，在单位里对领导卑躬屈膝，回家就作威作福。我这番话，

无疑是把他最看重的东西，狠狠地踩在了脚下。「你……你这个逆女！」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攥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这是他要动手的预兆。

陈佩云也反应了过来，指着我的鼻子骂：「周文慧你疯了！

为了这点小事你要把家里的脸都丢尽吗？你还有没有良心！」周瑶在一旁煽风点火：「爸妈，

你们别生气，妹妹就是压力太大了，说胡话呢。文慧，快跟爸妈道个歉，这事就过去了。」

她一副和事佬的模样，眼底却满是看好戏的兴奋。我冷眼看着他们演戏，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就在周建国的拳头即将挥下的瞬间，我拿起了手机，拨通了110。电话几乎是秒接通。

我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的语气开口：「喂，警察同志吗？我要报警。」

「地址是XX小区X栋X单元XXX。」「这里发生了家庭暴力，

我的人身安全正在受到威胁，请求你们立刻出警。」我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客厅里，

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周建国举在半空中的拳头，僵住了。陈佩云的咒骂，

卡在了喉咙里。周瑶脸上的幸灾乐祸，也凝固了。他们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

傻傻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不可思议。他们大概做梦也想不到，

那个一向逆来顺受的我，会做出报警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周文慧你敢！」

周建国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就要抢我的手机。我后退一步，

对着电话那头继续说：「他要抢我手机了，对，就是施暴者，我的父亲。」

电话那头的警察立刻严肃起来：「女士请你保持冷静，我们已经出警，

请你务必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我挂掉电话，

看着气急败坏的三个人，缓缓退回了自己的房间，再次落锁。这一次，门外没有了咒骂。

只有死一般的寂静。没过多久，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但不是捶门，

而是礼貌的、克制的敲击。「警察，请开门！」05警察的到来，像一盆冷水，

浇灭了周建国所有的嚣张气焰。开门的是他，脸上堆着谄媚又僵硬的笑。「警察同志，误会，

都是误会！小孩子不懂事，瞎报警。」两位警察同志一进门，

就看到了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经验告诉他们，这绝不是一句「误会」能解释的。

为首的那个年长一些的警察目光锐利地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我紧闭的房门上。

「是谁报的警？让她出来。」周建国还想阻拦，被警察一个严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

我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是我报的警。」年长的警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语气温和了些：「小姑娘，别怕，跟叔叔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我深吸一口气，

将刚才发生的一切，连同那段录音，原原本本地呈现给了两位警察。当我播放录音时，

周建国和陈佩云的脸色变得煞白。周瑶也收起了那副看好戏的表情，眼神里透出一丝慌乱。

录音播放完毕，客厅里一片死寂。两位警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年长的警察看向周建国，

语气已经带上了严厉的斥责。「周建国同志，是吧？你女儿明天就要高考，这是多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