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腊月,寒风如刀,携着雪粒狂卷,直击永宁侯府后院柴房,屋顶噼啪作响,宛如冰针肆虐。柴房内,沈清辞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堆里,每一根稻草都像刺骨的刀刃,穿透她那破旧的单衣,根本无法抵挡那刺骨的寒意。她颤抖不已,牙关紧咬咯咯作响,四肢已无知觉,唯余寒意刺骨。更让她痛苦的是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疼,仿佛有火焰在灼烧——那是被庶妹沈清瑶强行灌下鹤顶红的余痛,那毒药的余威仍在肆虐,让她呼吸困难,每吞咽一口心如刀割,记忆中的恐惧与怨恨如影随形。
“姐姐,你就安心去吧。侯府嫡女的位置,顾世子的婚约,还有母亲想要的一切,都会是我的。”沈清瑶娇柔的声音从门缝间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仿佛在宣告一场精心策划的胜利。她轻笑着,语气中透着胜券在握的傲慢,“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当年母亲不是病逝的,是柳姨娘用慢性毒药一点点熬死的,那毒每日下在汤药里,神不知鬼不觉。你以为你那碗‘安胎药’是谁换的?也是我呀,我亲手调换了它,只为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狠狠扎进沈清辞的心脏,带来刺骨的剧痛,令她窒息。她想爬起来质问,想撕碎那张伪善的脸,揭露这滔天阴谋,可她的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重力拖拽,四肢沉重得如同背负千斤巨石,丝毫动弹不得。眼前的景象逐渐朦胧,黑暗如同汹涌的波涛,无情地吞噬着光明,泪水悄然滑落,却丝毫无法冲淡心中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前世未婚夫靖远侯世子顾言泽站在沈清瑶身边,眼神冷漠如寒铁,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的唇角甚至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彻底击碎了沈清辞最后一丝希望。
是了,为了攀附柳姨娘背后的权势,他早已将她这个‘失势的嫡女’抛诸脑后,不顾昔日的山盟海誓,转身便投入了沈清瑶的温柔乡,成为了她最忠实的追随者。而她的父亲永宁侯沈从安,自母亲病逝后,便被柳姨娘那妖娆身段和甜言蜜语迷了心窍,对她绝望的哭喊视若无睹,任由柳氏母女在府中肆意折磨她,让她在孤寂与屈辱中煎熬。最终,这一切酿成了满门抄斩的悲剧——柳姨娘暗中勾结外敌,精心设计构陷永宁侯通敌叛国的证据,她临死前,凄厉的惨叫声从侯府每个角落传来,夹杂着刀光血影,如同厉鬼的哀鸣。
柳氏!沈清瑶!顾言泽!若有来生,我沈清辞定要你们血债血还!
临死前,柴房里的阴冷和鞭痕的剧痛还烙印在骨髓深处,那绝望的窒息感仿佛从未散去。带着这滔天的恨意,沈清辞猛地睁开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如同刚从无尽的梦魇中猛然惊醒。
入目的不是柴房的破败腐朽,不是冰冷潮湿的稻草堆,而是熟悉的雕花拔步床,紫檀木的纹理在晨光中泛着温润光泽。淡粉色的纱帐垂落在两侧,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甜气息。空气中飘散着她惯用的清雅兰香,那熟悉而温柔的香氛轻轻环绕着她,让她刹那间仿佛穿越回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她僵硬地抬起手,指尖轻触脸颊,触感光滑细腻,白皙纤细的腕上没有一丝鞭痕或淤青,哪里还有半分在柴房中被柳氏爪牙折磨得遍体鳞伤、皮开肉绽的样子?
“**,您醒了?”一个清脆如铃的声音响起,贴身丫鬟晚翠轻手轻脚地端着水盆走了进来,一见她睁眼,脸上瞬间绽放出了如春日暖阳般的欢喜笑容,“您昨天淋了点雨就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的,可把奴婢吓坏了。大夫来看过,说您只是受了风寒,没大碍,歇一天就好,果然今天就醒了。”
淋了雨?发烧?
沈清辞的脑子飞速转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这是她十六岁那年的及笄礼前夕!前世,正是因为这场柳氏精心安排的“小病”,她被迫卧床休养,错过了及笄礼的筹备。柳姨娘趁机以“嫡女身体不适,需静养”为借口,向父亲进言,让沈清瑶暂代她打理宴席事宜。沈清瑶借此机会在宾客间周旋,结识了不少权贵夫人,博得贤名,更在宴席上“不小心”摔碎了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玉簪,污蔑是她保管不慎,让她在满堂宾客面前落下个“不孝不敬”的恶名,从此名声扫地。
而晚翠,那个前世对她忠心耿耿、形影不离的丫鬟,竟因在厨房意外撞破柳姨娘暗中谋害她的阴谋——一包隐秘的砒霜粉,反被柳氏倒打一耙,诬以偷盗府中珍宝之罪,最终在侯府那冰冷的青石庭院里,被无情杖毙,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那时的凄厉惨叫声与触目惊心的血泊画面,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至今仍在夜深人静之时,于她耳畔幽幽回荡,挥之不去。
想到这里,沈清辞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眼底打转,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她一把抓住晚翠的手,那温热的触感让她心头酸涩,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晚翠,你还在……真好。这一世,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晚翠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沈清辞猛地从榻上坐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弄得一愣,随即强作镇定地笑道:“**说什么呢,奴婢当然在。您是不是还没好利索?要不要再睡会儿?奴婢瞧着您脸色还有些苍白,怕是昨夜的梦魇未消。”
“不用。”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翻涌的酸楚与愤怒,那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而坚定,仿佛淬炼过的寒铁。她抬手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声音沉稳:“晚翠,去把我梳妆台上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就在镜台左侧的暗格里,别让旁人瞧见。”
晚翠依言快步走去,轻手轻脚地取出那雕刻精致的盒子,递到沈清辞手中。沈清辞缓缓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一支成色极佳的羊脂玉簪,簪身莹润如凝脂,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晕。簪头雕饰的兰草栩栩如生,花瓣片片细腻精巧,恍若暗香浮动,沁人心脾——这正是母亲临终前留给她的唯一遗物,前世被沈清瑶故意摔碎的那支。她伸出指尖,轻轻抚摸着簪身,那温润的触感从指腹蔓延至心尖,勾起前世的屈辱:沈清瑶狰狞的笑脸,玉簪碎裂的清脆声响,侯府倾覆的惨状……心中的恨意如烈火般熊熊燃烧,决心却愈发坚如磐石。这一世,她不仅要护住自己不被践踏,护住忠心耿耿的晚翠免遭毒手,护住整个侯府的荣光,还要让柳氏母女和顾言泽尝尽背叛的苦果,付出比前世更惨痛的代价——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您找这支簪子做什么?”晚翠好奇地问,目光在玉簪上流连,带着一丝不解的忧虑,“这簪子平日里您都收得严实,今日怎的突然拿出来?莫不是身子真的不适?”
沈清辞将玉簪小心放回盒中,咔嗒一声锁好铜锁,郑重地递给晚翠:“晚翠,你把这个盒子送到老夫人那里,就说我昨夜受了风寒,身子虚弱,怕及笄礼上支撑不住出岔子,因此先将母亲的遗物交给老夫人代为保管,待及笄礼过后再取回来。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老夫人,路上不许任何人碰这个盒子——连柳姨娘院里的丫头都不可靠近,若有人问起,只推说是我的私物。”
老夫人乃她的至亲祖母,自母亲仙逝后,虽对她宠爱备至,然老夫人年岁已高,精神日渐衰弱,加之被柳姨娘那虚伪面容所欺瞒,全然未察觉其内心之狡诈。前世,直到整个侯府在阴谋中轰然覆灭,老夫人才在废墟中惊觉柳氏的真面目,那时已为时太晚,悔之莫及。此番重生,沈清辞誓要先发制人,欲将老夫人纳入己方阵营,而此玉簪,正是她精心筹谋的首要之匙。她清晰记得,前世沈清瑶故意摔碎玉簪时,老夫人虽表面不动声色,未置一词,但事后曾独自在佛堂前低声叹息,流露出对母亲遗物的深切珍视与不舍,足见其心中分量之重。
晚翠虽心中困惑**为何突然变得如此谨慎,却不敢多问半句,只恭敬地垂首应道:“奴婢知道了,这就去。”说完,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快步消失在走廊尽头。
晚翠一走,沈清辞便掀开温暖的锦被,赤足踏上冰凉的地板,缓步走向梳妆台。镜中映出一张年轻的脸庞,眉眼如黛,肌肤莹白似雪,双颊因病而略显苍白,更添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然而,那双眸子已一扫前世的软弱与怯懦,取而代之的是远超十五岁年纪的冷静与锐利,仿佛能穿透迷雾,洞察一切暗流涌动。
她轻轻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手指在最底层细细摸索,终于触到一个丝绒小锦盒。打开盒盖,几颗暗红色的药丸静静躺在其中,散发着淡淡的草药清香——这正是前世母亲留给她的解毒丹。母亲出身于百年医药世家,深谙后宅争斗的险恶,唯恐女儿遭人暗算,特意为她备下这份保命之物。可惜,前世,沈清辞被柳姨娘伪装的‘慈母’温情所蔽,对解毒丹视而不见,任其尘封于暗角。直至身陷剧毒、命悬丝线之时,方猛然忆及此丹,然遍寻无果,唯余悔恨满腔,不甘盈心。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如同细碎的雨点落在石阶上,轻柔而隐秘。沈清辞正站在窗边,听到声响,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她迅速将手中的锦盒塞入床榻下的暗格,动作利落无声,然后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襟,才缓缓转身,走向房门。脚步声停歇,柳姨娘温柔的声音响起:“辞儿,醒了吗?母亲给你炖了燕窝粥,过来看看你。”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回忆,伸手拉开了门。柳姨娘站在门外,穿着一身素雅的淡绿色衣裙,裙摆如柳叶般轻盈,脸上挂着那熟悉的温柔笑容,仿佛春风拂面。她手执描金托盘,其上置一碗热气缭绕的燕窝粥,香气四溢,尽显关怀之意。“辞儿,快趁热喝了吧,补补身子,不然及笄礼上没精神可就不好了。”柳姨娘柔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仿佛要将所有温暖都倾注在这碗粥里。
沈清辞心中冷笑,前世,她就是被这副温柔的假象骗了十几年,以为柳姨娘是真心对她好,直到临死前,才知道这女人的心有多毒。她强压下翻涌的恨意,没有像前世那样急切地接过粥,而是微微侧身,让开一步,语气平淡如水:“多谢姨娘费心,只是我刚醒,没什么胃口,还是先放着吧。”
柳姨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随即又迅速恢复自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也好,那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让丫鬟热一下。对了,及笄礼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我让绣娘按照你的尺寸改了好几次,你要不要试试?正好现在有空,我可以帮你量量尺寸。”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沈清辞的目光冷淡如冰,语气中透着刻意的疏离:“不必了,有劳姨娘费心,晚些时候我让晚翠去取就好。”她的姿态冷硬如冰,拒人于千里之外,仿佛周身环绕着一道无形的寒气,将柳姨娘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她心中泛起冷笑,这表面的温情不过是柳姨娘精心布下的罗网,每一句关切的话语都如利刺般扎入她心。
柳姨娘眼底闪过一丝疑惑,似乎不明白一向对她言听计从的沈清辞,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冷淡。但她也没多问,只是笑着说:“那你好好休息,母亲就不打扰你了。”转身离去时,她步伐轻盈,裙摆微扬,却掩不住那份刻意的优雅,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看着柳姨娘离开的背影,沈清辞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寒意渗入骨髓。她缓步走到桌边,凝视着那碗燕窝粥,碗沿还冒着细微的热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前世,她就是喝了这碗“补身体”的燕窝粥,导致及笄礼当天浑身无力,四肢酸软,差点晕倒在众人面前,给了沈清瑶那虚伪的表演机会,让她趁机博得顾言泽的怜惜。这粥里,肯定加了料,或许是慢性的**,柳姨娘的手段向来如此阴险。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粥碗,指尖轻触温热的瓷壁,走到窗边,毫不犹豫地将粥倒进了窗外的花丛里。黏稠的液体顺着叶片滴落,融进泥土,仿佛在静默中诉说着前世的终结。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回到房间,空气中弥漫着燕窝的甜腻,却难掩她内心的决绝。她静默伫立,心中已开始筹谋下一步,每个细节都需细细盘算,以免重蹈覆辙。
及笄礼,将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战。沈清瑶,顾言泽,柳姨娘,你们准备好了吗?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要让那些背叛者尝到应有的苦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