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的蜡烛，映着许知意眼里的光，慢慢燃尽。

餐桌上，十二道菜，从前菜到甜品，全是顾斯年最爱的口味。墙上的石英钟，时针已经指向十一点。

“咔哒。”

别墅大门终于被推开。

顾斯年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和陌生的香水味走了进来，那味道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许知意维持了一晚上的温情假象。

他看都没看那桌精心准备的菜肴，随手将一份文件扔在餐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惊得烛火都晃了晃。

“签了它。”他的声音比外面的冬夜还冷。

文件最上方，是三个刺眼的大字：离婚协议书。

许知意的心，瞬间沉入冰窖。她缓缓抬起头，看着这个她爱了十年、付出了十年的男人，声音干涩：“斯年，今天是我们……纪念日。”

“纪念日？”顾斯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扯了扯领带，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许知意，你每天除了做饭和等我回家，还会干什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穿着廉价的围裙，浑身油烟味，你让我怎么有胃口跟你过纪念日？”

他英俊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亲昵的名字——“雅雅”。

顾斯年没有丝毫避讳，当着她的面就接了起来，声音瞬间切换到她许久未曾听过的温柔：“宝贝，别急，我很快就回去了……嗯，在处理一点垃圾。”

垃圾。

原来，她这十年的青春，这满桌的心血，在他眼里，只是垃圾。

许知意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颤抖着手，翻开那份协议，目光落在最后一页。

财产分割：女方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净身出户。

下面，是顾斯年龙飞凤舞的签名。

“为什么？”她抬起头，眼眶赤红，“这家公司，启动资金是我爸给的，最初的客户是我求着我叔叔介绍的。现在公司上市了，你就要我净身出户？”

“许知意，你搞清楚。”顾斯年不耐烦地打断她，“商场不是过家家，靠的是脑子，不是你那点可怜的家世。你早就跟不上我的脚步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共同语言。”

他顿了顿，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这份协议，十年前你就签过。你忘了？当时你说，你爱的是我的人，不是我的钱，如果有一天不爱了，你愿意净身出户。怎么，现在反悔了？”

许知意如遭雷击。

她想起来了。十年前，新婚燕尔，他哄着她签下一份“爱情保证书”，说那是他们永恒的誓言。原来，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为今天铺好了路。

十年算计，十年伪装。

何其残忍。

“我不会签。”许知意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由不得你。”顾斯年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对话。

“傅大哥，谢谢你这次帮忙……”

“知意，你太客气了，我们两家的关系，这点小忙算什么。”

是她前几天拜托世交家的哥哥傅明舟，为公司一个海外项目牵线搭桥的对话。可这段录音，经过恶意的剪辑，听起来却暧昧无比。

“许知意，你猜，如果我把这段录音，连同你和傅明舟‘亲密’进出酒店的照片一起发给媒体，标题就叫‘斯年集团总裁夫人婚内出轨，与情夫密谋掏空公司’，会怎么样？”

他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满意地笑了：“你净身出户，还能保留最后一丝体面。否则，我不介意让你身败名裂。”

这是她爱了十年的丈夫。

步步为营，算无遗策，只为将她打入地狱。

许知意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她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许、知、意。

签完最后一笔，她抬起头，看着顾斯年那张志得意满的脸，忽然笑了。

“顾斯年，”她说，“你会后悔的。”

第二天，许知意醒来时，身边已经空了。

顾斯年一夜未归。

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在空荡荡的别墅里坐了一上午。直到门铃响起，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寂静。

她以为是顾斯年回来了，打开门，看到的却是一张妆容精致、笑意盈盈的脸。

温雅，顾斯年的首席秘书，也是昨晚那个电话的女主角。

她穿着一身高定的职业套裙，手里拎着最新款的爱马仕，像个女主人一样，径直走进客厅，目光挑剔地环视着四周。

“这里的装修风格太老气了，回头得全部换掉。”她自言自语，然后才像刚发现许知意一样，捂着嘴故作惊讶道，“呀，许姐姐，你还没走啊？”

她走到许知意面前，一股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正是昨晚顾斯年身上的味道。

“斯年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温雅亲昵地抱怨着，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哦对了，这是斯年让我转交给你的，说是怕你忘了，特意提醒一下。”

那是一份房产赠与协议。

这栋别墅，已经在昨天晚上，被过户到了温雅的名下。

“许姐姐，你看，你现在住的可是我的房子。”温雅的笑容里，满是胜利者的炫耀和施舍，“不过你放心，我不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人。我给你三个小时，收拾你的东西，应该够了吧？”

许知意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在温雅看来，就是懦弱。

“哦，对了。”温雅像是想起了什么，走到趴在沙发边的金毛犬身旁，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旺财，以后我就是你的新主人了哦，要听话。”

那只叫旺财的金毛犬，是许知意从救助站领养回来的，养了五年，视若亲子。

此刻，它却讨好地蹭着温雅的手，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当许知意试图靠近时，旺财却突然对着她，龇牙咧嘴地狂吠起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温雅满意地笑了：“许姐姐，看到了吗？连狗都知道，谁才是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你啊，已经是个外人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许知意紧绷的神经。

十年婚姻，丈夫背叛，小三登堂入室，现在，连她最疼爱的狗，都背弃了她。

她被这个家，彻彻底底地抛弃了。

“来人。”温雅拍了拍手。

两个穿着家政服的阿姨走了进来，是家里的老佣人。她们看着许知意，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但更多的是畏惧。

“把这位‘前女主人’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温雅轻描淡写地命令道，“记住，是扔。别弄脏了我的地板。”

“是，温**。”

佣人不敢违抗，开始动手将许知意房间里的衣物、书籍、照片，一件件地装进黑色的垃圾袋。

那些东西，承载了她十年的记忆。

现在，都成了垃圾。

许知意就站在客厅中央，看着这一切，没有哭，也没有闹。她的心，已经麻木了。

当最后一个垃圾袋被扔出别墅大门时，天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温雅撑着一把伞，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淋成落汤鸡的许知意，笑得像个女王。

“许姐姐，慢走，不送。”

许知意拖着一个空空如也的行李箱，一步步走入雨中。

冰冷的雨水，混杂着从眼角滑落的什么东西，又咸又涩。

她走到别墅区的门口，保安拦住了她，眼神鄙夷：“顾先生吩咐了，以后不准你再踏进这里一步。”

她被扫地出门，无家可归。

就在她站在雨中，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她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冷峻而熟悉的脸。

“上车。”傅明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许知意看着他，狼狈地摇了摇头。

傅明舟却下了车，撑着一把黑伞，走到她面前，将她笼罩在伞下。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她湿透的肩膀上，动作不容置喙。

“我说了，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