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诅咒,是我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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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别墅死寂得可怕。书房内,顾承昀的嘶吼渐渐微弱,最终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粗重喘息取代。那道缠绕着他全身的、由血咒凝聚的暗红光芒,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疯狂扭动、收缩,每一次脉动都带起他肌肉的剧烈抽搐和骨骼的细微错位声。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冲破喉咙,顾承昀猛地从地上弹起,却又被无形的枷锁狠狠掼回冰冷的地板。他蜷缩着,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额头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昂贵的丝绸睡衣。那诅咒之力,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凶暴、更加贪婪,仿佛要将他全身的精血、骨髓,乃至灵魂都一点点抽干、碾碎。

「苏晚……苏晚!」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狂怒。他以为自己是猎人,设下三年的局,只为躲避一个虚无缥缈的诅咒。直到此刻,他才惊恐地意识到,自己从始至终,都只是别人棋盘上一枚被玩弄于股掌的棋子!那个看似柔弱、逆来顺受的替身妻子,才是那个躲在暗处,编织着致命罗网的真正蜘蛛!

就在这时,书房厚重的大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动作轻盈得像一只猫,又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精准感。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白色实验服,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苍白而精致的脸。她的眼神,空洞而漠然,如同精密仪器扫描着眼前的一切,最终定格在痛苦挣扎的顾承昀身上。

「顾总,」她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您的生命体征正在急剧下降。诅咒活性超出预期阈值,建议立即启动『方舟』预案。」

顾承昀猛地抬头,充血的双死死盯住来人,瞳孔因剧痛和震惊而剧烈收缩:「林…林薇?!」

来者,正是那个本该在三年前就死于一场离奇车祸,成为顾承昀心中永恒白月光和诅咒源头的女人——林薇!

她没有死!她不仅活着,还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林薇…你没死?」顾承昀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诅咒…那诅咒是假的?是你?」

林薇微微偏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波动,但瞬间又恢复了死水般的平静。她没有回答顾承昀的问题,而是迈开脚步,走向房间角落一个被伪装成书柜的金属墙壁。她伸出手指,在特定位置输入了一串复杂的指令。

伴随着低沉的机械运转声,书柜无声地滑开,露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闪烁着冰冷蓝光的金属通道入口。

「诅咒是真实的,顾总。」林薇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寒的笃定,「它源于『方舟』核心的裂变,是您当年执意启动那项禁忌实验的代价。我…只是实验的副产品,一个被用来稳定诅咒、转移您身上部分反噬的…容器。」

「容器?」顾承昀如遭雷击,剧痛似乎都暂时被这惊天真相麻痹了,「什么容器?当年那场车祸……?」

「车祸是假的。」林薇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是『方舟』启动失败时,为了掩盖真相并转移诅咒核心而精心策划的『死亡』。我的一部分意识被剥离,与诅咒核心强行融合,成为稳定它的『锚点』。而您,则利用这三年『瘫痪』的状态,让诅咒的力量在您体内缓慢积累、沉淀,同时由我承受着大部分即时的反噬痛苦。」

她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顾承昀,望向了更遥远的地方:「苏**…很聪明。她发现了『锚点』的存在,并利用您对『林薇』的执念和对诅咒的恐惧,设下了这个局。她手腕上的胎记,并非诅咒源头,而是她用一种极其古老、也极其危险的方式,与『锚点』建立的『血契』。她用自己的血,作为引信,在您最放松、最得意忘形的时候,引爆了您体内积累的诅咒之力,同时…也彻底激活了『锚点』与我的深层连接。」

顾承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冻结了。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自以为是,在林薇这番冰冷的陈述面前,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以为自己在掌控全局,却原来,从三年前那场「车祸」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别人(或者说,某个更庞大的计划)的棋局!苏晚的「替身」、她的「隐忍」、她的「复仇」,甚至林薇的「复活」,都只是这盘棋上的几颗棋子!

「那……那苏晚呢?她现在在哪里?」顾承昀挣扎着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那个女人,那个他轻视了三年的替身,此刻在他眼中,比最恐怖的诅咒还要危险。

林薇没有回答。她只是转身,走向通道入口,冰冷的蓝光映照着她毫无生气的侧脸。

「她来了。」林薇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依旧平板,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话音刚落,通道入口的阴影处,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正是苏晚。

她换下了一身狼藉的婚纱,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长裤和修身T恤,头发随意地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脖颈上那道已经结痂、却依旧刺目的掐痕。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如同淬火的寒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她看着地上痛苦蜷缩、被血咒光芒缠绕的顾承昀,又看了看通道口那个如同精致人偶般的林薇,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其锋利的弧度。

「看来,我们的『主角』都到齐了。」苏晚的声音清冷,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她的目光扫过顾承昀,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顾总,现在感觉如何?这『诅咒』的滋味,比你想象中更美妙吧?」

顾承昀怒目圆睁,试图反驳,但诅咒之力带来的剧痛让他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苏晚的目光转向林薇,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有审视,有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林薇,或者说,『锚点』?三年了,你承受的痛苦,恐怕比他更多吧?」

林薇空洞的眼眸微微转动,聚焦在苏晚脸上,那里面似乎有无数数据流在闪烁,最终却只化为一句话:「苏**,你的『血契』反噬已经开始。你的视觉神经正在被侵蚀,按照目前的速度,二十四小时内,你将永久失明。」

苏晚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手腕上那道依旧在缓慢渗血的胎记,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

「我知道。」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为了撕碎他编织的谎言,为了彻底斩断这该死的『替身』枷锁,为了让你……或者说,让『你』真正『醒来』,这点代价,值得。」

林薇空洞的眼神中,那微弱的数据流似乎剧烈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

「你……早就知道『锚点』的存在?」林薇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类似困惑的波动。

「不全是。」苏晚坦承,目光锐利如刀,「我只知道顾承昀在害怕一个『诅咒』,知道他心中有个放不下的『林薇』。我花了三年时间,用我的『顺从』和『懦弱』麻痹他,让他以为我只是一个贪图富贵、任人拿捏的替身。我暗中调查他所有的秘密,直到在废弃的顾家老宅地下室,发现了那份被加密的『方舟』计划残片,还有……关于『锚点』的零星记录。」

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我猜到了『林薇』可能没死,或者以某种形式『存在』着。我猜到了顾承昀的瘫痪是伪装,是为了躲避某种反噬。但我没想到,『锚点』就是你,林薇。更没想到,你承受的,是如此非人的折磨。」

苏晚的目光重新落回顾承昀身上,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堆垃圾:「他利用了你的『死亡』,利用了我的『替身』身份,更利用了你们两人之间那扭曲的『爱恨』,为自己筑起了一道安全的屏障。他躲在轮椅上,扮演着深情而痛苦的受害者,一边享受着苏家的资源,一边肆无忌惮地积累着诅咒的力量,妄图有朝一日彻底掌控它!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却不知道,他早已被欲望腐蚀,成了『方舟』计划最危险的变数和最该被清除的毒瘤!」

「你…你胡说!」顾承昀终于嘶吼出声,声音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苏晚!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才是那个最可怕的魔鬼!你用邪术诅咒我!你利用林薇!你…你才是该下地狱的!」

「魔鬼?」苏晚轻笑出声,笑声清脆却冰冷刺骨,「顾承昀,看看你自己吧!为了所谓的力量,你做了什么?当年那场导致无数实验体死亡的『方舟』事故,真的是意外吗?林薇的『车祸』,真的是为了保护你吗?还是说,是你为了掩盖事故真相,为了独占『方舟』核心数据,才亲手策划了这一切?包括将林薇变成『锚点』这个非人的容器?」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顾承昀的心上。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只剩下惊恐和难以置信。他没想到,苏晚竟然挖得这么深!

「你……你怎么知道?」顾承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因为,『方舟』计划的核心数据库里,还残留着一份被你遗漏的、由真正的林薇在事故前上传的加密日志。」苏晚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那份日志,记录了你为了追求力量,如何篡改实验参数,如何无视安全警告,最终导致灾难发生!也记录了你在事故后,如何为了自保,如何利用林薇对你的『感情』,将她骗入实验室,强行进行了那场将她变成『锚点』的、惨无人道的实验!」

「不……不是的!林薇她是自愿的!她是为了救我!」顾承昀歇斯底里地反驳,但眼神中的慌乱却出卖了他。

「自愿?」苏晚冷笑,目光如刀,「一个被你用虚假承诺和深情谎言蒙蔽的女人,在生死关头,被你诱导着签下了那份『自愿』成为实验体的协议?顾承昀,你真以为自己是情圣?不,你只是一个自私、贪婪、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懦夫!你配不上林薇当年的任何一点情意!」

「够了!」林薇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平板,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争论没有意义。『方舟』核心因诅咒失控而濒临崩溃,必须立即进行格式化重置。否则,诅咒之力将彻底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她转向苏晚:「苏**,你的『血契』是唯一能暂时稳定核心的钥匙。但启动重置程序,需要你付出更沉重的代价——不仅仅是视觉,可能是你所有的感知,甚至……你的生命。」

顾承昀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对!重置!苏晚!你快启动重置!救我!救我们所有人!只要你救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顾家的一切都给你!我给你道歉!我给你下跪!求你了!」

他卑微地哀求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只剩下对死亡的极致恐惧。

苏晚看着涕泪横流、丑态毕露的顾承昀,又看了看通道深处那散发着不祥蓝光的「方舟」核心入口,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林薇那双空洞却似乎隐隐透出一丝挣扎的眼眸上。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再次抚摸着自己手腕上那道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渗出血珠的胎记。指尖的温热与血液的粘腻形成鲜明对比。

「代价?」苏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书房里,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我早就准备好了。从三年前踏入顾家大门的那一刻起,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要彻底摧毁这牢笼,要为所有被伤害的人讨回公道,要让你……顾承昀,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必须付出代价。」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直刺顾承昀那双充满恐惧和贪婪的眼睛:「但我的代价,不是为了救你!你这种垃圾,不配!」

顾承昀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苏晚猛地转身,面对着林薇,也面对着那深不见底的通道入口。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林薇,或者,whateveryouarenow.」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启动重置程序吧。用我的『血契』,用我的一切,去净化这被污染的核心,去终结这荒谬的一切。至于他……」她冰冷地瞥了一眼地上如同烂泥般的顾承昀,「让他和他最渴望的力量,一起被格式化,被彻底抹除,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林薇空洞的眼眸中,那微弱的数据流剧烈闪烁起来,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极其复杂的运算。最终,她微微点了点头。

「程序启动。苏**,请靠近核心入口,将你的『血契』印记对准识别端口。」林薇的声音毫无波澜,但通道深处的蓝光骤然变得炽盛,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能量波动开始弥漫开来,带着毁灭的气息。

苏晚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走向那散发着危险蓝光的通道入口。她的步伐坚定而从容,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回响,如同敲响的丧钟。

顾承昀看着苏晚决绝的背影,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毁灭蓝光,巨大的恐惧终于彻底吞噬了他。他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不——!苏晚!你回来!你不能这么做!你会死的!我也会死的!救命!谁来救救我——!」

他的哀嚎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却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力。

苏晚没有回头。她走到了核心入口前,伸出自己那道渗着鲜血的胎记手腕,对准了墙壁上一个缓缓浮现的、同样闪烁着暗红光芒的复杂纹路端口。

就在她的胎记即将触碰到端口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蜂鸣骤然响起!

整个「方舟」核心通道的蓝光瞬间被一种更加妖异、更加狂暴的暗红色光芒覆盖!那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疯狂地涌向苏晚的手腕!

「呃啊!」苏晚闷哼一声,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要将她灵魂都焚烧殆尽的剧痛从手腕处瞬间席卷全身!她的眼前猛地一黑,视野瞬间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林薇所说的「失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更猛烈!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和黑暗降临的刹那,苏晚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微笑。

「来吧…」她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用我的血,我的骨,我的魂…将这肮脏的一切…彻底净化!」

她的手腕,带着那道如同活物般搏动的血咒胎记,义无反顾地,狠狠按在了那狂暴的暗红端口之上!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爆发开来!整个顾园,不,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剧烈地震颤!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充满了整个通道,并疯狂地向书房外扩散!

顾承昀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比之前痛苦强上千百倍的毁灭力量瞬间将他吞噬!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整个人就被那暗红的光芒彻底淹没、分解、化为虚无!

书房内,林薇的身影在那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晃动。她那空洞的眼眸中,无数数据流疯狂闪烁、冲突,最终归于一片纯粹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而通道入口处,苏晚的身影也被那狂暴的暗红光芒彻底吞没。

光芒持续了多久?一秒?一分钟?还是永恒?

当那毁天灭地的光芒终于开始缓缓收敛、消散时。

书房内,只剩下满地的狼藉和一片死寂。

顾承昀,连同他那滔天的罪恶和贪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林薇站在原地,身体微微摇晃。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那双原本空洞的手掌。此刻,那双手掌上,竟然开始浮现出淡淡的、如同活人般的血色!她那双空洞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某种沉睡了极其久远的东西,正在艰难地、一点点地苏醒。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困惑」和「迷茫」的情绪。

「我…这是…哪里?」一个极其微弱、带着浓浓困惑和不解的女声,从林薇的喉咙里发出。这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平板无波的机械音,而是带着一种属于「人」的、脆弱而真实的颤音。

通道入口处,暗红的光芒已经完全散去。

苏晚的身影,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她那只按在端口上的手腕,胎记依旧存在,但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褐色。她的身体周围,一圈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光晕,如同最后一层保护膜,缓缓流转,护住了她微弱的心脉。

风暴似乎平息了。

但,这真的是结束吗?

寂静,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重新笼罩了这间曾象征着绝对权力与冷酷的顶层办公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能量消散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渊的冰冷余韵。

她的世界,此刻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与这纯粹的黑暗形成诡异对比的,是她脑海中那片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是一种超越视觉的感知。

她「看」到了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微粒,它们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在微弱的气流中缓慢旋转、沉降。她「看」到了墙壁上细微的裂缝,像一张张干渴的嘴。她「看」到了不远处,顾承昀那具迅速干瘪、如同被吸干了所有水分的躯壳,周围萦绕着一缕缕不甘消散的、暗红色的怨念残丝,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悄然分解、吞噬。

而最让她心惊的,是她「看」到了自己。

不是视觉意义上的「看」,而是一种内在的、对自身状态的深刻洞察。她「看」到自己的心脏在黑暗中沉稳地搏动,每一次收缩舒张,都牵动着周身流淌的、不再是普通血液的奇异能量——那是一种带着淡淡金辉、如同熔融星辰般的液体!它们在她血管中奔涌,所过之处,修复着因诅咒反噬和能量爆发带来的细微损伤,更在双目被灼毁的空腔内,艰难地重塑着某种超越肉眼的感知器官。

手腕上,那道渗血的胎记早已止血,留下一个深色的、仿佛嵌入皮肉的古朴符文印记。它正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的暖意,如同一个沉睡后被唤醒的古老引擎,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着这股奇异金能的源头。

原来…这就是代价,也是新生。」苏晚在心中低语,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失明是诅咒反噬的烙印,但这股在绝境中爆发的力量,却像是她血脉深处沉睡的巨龙,被这极致的痛苦和顾承昀临死前那疯狂的诅咒,彻底惊醒了。她失去了肉眼的光明,却获得了洞悉世界本质的「天眼」。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身侧冰冷的空气。指尖所及之处,那原本无形的尘埃仿佛被赋予了形态,在她指尖的「注视」下,清晰地勾勒出轮廓。她甚至能「感知」到楼下,那些被巨大动静惊醒、却因恐惧而不敢上来的保镖们,他们急促的心跳和紊乱的气息,如同黑暗中闪烁的、混乱的信号灯。

就在这时——

嗬…嗬…」

一阵虚弱而痛苦的喘息声从办公室另一端的角落传来,打破了死寂。

苏晚的「视线」瞬间聚焦。

是林薇。

她蜷缩在巨大落地窗的角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那双曾经空洞、如同提线木偶的眼睛,此刻正剧烈地翻涌着痛苦、迷茫,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恐惧和敌意??

「薇薇?」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她摸索着,试图站起身,朝林薇的方向靠近。尽管失去了视觉,但那股新生的感知力,让她对周围环境的「地图」异常清晰。

「别……别过来!」林薇猛地抬起头,声音嘶哑尖锐,充满了惊恐。她像一只受惊的刺猬,本能地往后缩,身体撞在冰冷的玻璃上,发出闷响。她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苏晚,那眼神里没有重逢的喜悦,没有获救的感激,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排斥和憎恶??

苏晚停住了脚步,心中警铃大作。这反应不对劲!太不对劲了!即使是被「锚点」束缚三年,刚刚恢复意识,也不该是这种近乎本能的敌意!除非……

「薇薇,是我,苏晚。」苏晚放缓了语气,试图安抚,「你安全了,顾承昀……他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

「顾承昀…」林薇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更加混乱,痛苦地抱住了头,「好痛…头好痛…好多碎片…红色的…金色的…还有…还有你!」她猛地抬头,那混乱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怨毒,直直刺向苏晚,「是你!是你把我弄成这样的!是你把我关在那个…那个该死的『盒子』里!」

「盒子?」苏晚的心沉了下去。林薇说的「盒子」,难道是指「方舟」核心?那个她作为「锚点」被囚禁了三年的地方?可苏晚明明是来救她的!

「我…我记得…」林薇的声音变得飘忽,仿佛在努力抓住什么记忆的碎片,「好黑…好冷…只有那个声音…一直在笑…在叫我的名字…让我睡…让我忘记一切…然后…然后你就来了!你带着金色的光…好刺眼…好烫…你把我从里面…硬生生拽了出来!」她越说越激动,情绪失控地尖叫起来,「你毁了我的『家』!你把我从『安宁』里拖出来!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