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上的诅咒,是我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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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网猛地收缩,发出「滋滋」的灼烧声。黑色意志在金光中剧烈扭曲、哀嚎,最终被强行压缩、封印回了手腕的胎记深处。那胎记的暗红色似乎更加浓郁了一分,但搏动感却消失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沉睡的平静。

剧痛缓缓退去,苏晚大口喘着气,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如纸。她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刚刚镇压林薇残魂,几乎耗尽了她刚刚恢复的所有力量。

她低头,仿佛在「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胎记沉寂着,但苏晚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林薇的意志如同一个定时炸弹,潜伏在她体内。那源自虚无的污染,也并未完全清除。

「人间清醒…」苏晚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疲惫却无比坚定的弧度,「路还长着呢。该还的债,该清的账,该担的责…一件都不会少。至于你…」她轻轻拂过手腕的胎记,「好好睡吧。下次再不安分,我就亲手,把你彻底炼化。」

月光下,她失明的双眸仿佛蕴藏着星辰大海,平静,深邃,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掌控一切的决心。风暴并未真正平息,更大的挑战或许还在前方,但苏晚,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人、委曲求全的替身新娘。她是苏晚,一个在黑暗中睁开「天眼」,敢于向命运挥刀的、真正的人间清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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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坐在苏家老宅书房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璀璨的灯火,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片繁华喧嚣。然而在她的「天眼」视野里,这繁华之下却涌动着无数细微的能量暗流——那是方舟崩塌后散逸的、被城市庞大磁场吸附的虚无粒子,如同看不见的尘埃,无处不在。它们无害,却时刻提醒着她那场惊心动魄的地下之战。

她的世界依旧漆黑一片,但「天眼」赋予的感知已融入本能。她能「看」到书桌上那份刚刚签署完毕的股权**协议,苏家正式从顾氏集团抽身,拿回了当年被抵押的核心资产;她能「看」到窗外花园里,陈伯正指挥园丁修剪枝叶,动作带着劫后余生的谨慎;她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左手腕内侧——那枚曾象征诅咒与力量的胎记。

它变了。

不再是妖异的暗红,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上好玉髓般的半透明光泽。表面流淌着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银色纹路,像被精心修复的古老器物。它安静地伏在皮肤上,不再渗血,不再传递任何冰冷或暴戾的情绪。它……沉寂了。

但苏晚知道,这沉寂之下,并非空无一物。林薇那被镇压的、充满不甘与绝望的意志碎片,如同被冻结在琥珀中的虫子,依然存在。她能感受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胎记温润光芒完全覆盖的……挣扎。那挣扎并非针对她,更像是一种对自身存在状态的茫然与痛苦。

「苏**,您要的药。」陈伯端着一个精致的瓷碗走进来,里面是深褐色的、散发着浓郁药草苦涩气息的汤药。这是苏晚请来的那位隐世老中医开的方子,专门用于稳固心神,滋养因过度使用力量而受损的经脉。

苏晚接过,指尖能感受到碗壁传来的温热。她没有立刻喝,而是轻轻放下,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枚温润的胎记。

「陈伯,」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去查一下,顾承昀的私人律师团队,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动向?特别是关于他遗嘱的最终执行部分。」

陈伯一愣:「遗嘱……不是已经公布了吗?顾氏集团由职业经理人团队接管,大部分股份成立慈善基金,只有少量私人财产留给了远房亲戚……」

「我说的不是明面上的那份。」苏晚打断他,目光(虽然看不见,但陈伯能感觉到那无形的视线)似乎穿透了墙壁,投向了城市某个未知的角落,「顾承昀那样的人,会不留后手?他费尽心机布局『方舟』,甚至不惜装病、利用诅咒,仅仅是为了『躲开』?不,他是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彻底解决『虚无』或者……利用『虚无』的机会。那份遗嘱,恐怕只是烟雾弹。」

陈伯心头一凛,瞬间明白了苏晚的担忧。顾承昀死了,但他留下的帝国和那恐怖的「方舟」遗产,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无数贪婪的眼睛。那些被明面遗嘱排除在外的势力,那些潜伏在暗处、知晓部分真相的「合作者」或「敌人」,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我明白了,苏**,我立刻去办!」陈伯不敢怠慢,转身快步离开。

书房再次安静下来。苏晚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液滑过喉咙,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感。她闭上眼,将意识沉入体内,精准地「看」向那枚温润的胎记。

「林薇。」她并非呼唤,更像是一种意志的沟通,直接作用于那被镇压的碎片,「我知道你能『听』到。挣扎没有意义,只会加速你的消散。告诉我,『虚无』的源头,究竟是什么?顾承昀在『方舟』核心深处,除了那个『格式化重置』的陷阱,还留下了什么?」

胎记上的银色纹路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水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无尽绝望的意念碎片,如同冰锥般刺入苏晚的意识:

「……深渊……不是地方……是……饥饿……」

「……种子……他种下了……在……核心……」

「……钥匙……在你……身上……不……是胎记……是……眼睛……」

碎片信息混乱不堪,带着林薇被虚无侵蚀后特有的疯狂和破碎感。但苏晚捕捉到了几个关键点:「深渊」并非实体,而是一种状态或存在;「种子」是顾承昀留下的后手;而「钥匙」,竟然指向了她自己——她的「天眼」!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苏晚的「天眼」瞬间锁定门口——是林薇。

不,准确地说,是拥有林薇身体的「她」。她穿着苏晚让人准备的一身素雅的白色连衣裙,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或充满戾气,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和愧疚。她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像一只刚刚破茧、对世界充满陌生感的蝴蝶。

「苏……苏晚。」她开口,声音还有些干涩,但清晰,属于林薇自己的声音,「我……我醒了。或者说……真正的我,回来了。」

苏晚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用「天眼」)。她能清晰地「看」到,林薇体内那股属于虚无意志的冰冷混乱气息,已经被胎记的力量彻底压制、封印,如同被关进了一个无形的牢笼。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是那个在方舟核心深处,被虚无意志吞噬前,曾短暂流露过一丝清醒和悔意的林薇。

「感觉怎么样?」苏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很……轻松。」林薇走到苏晚对面坐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像……从一场漫长、黑暗、窒息的噩梦里醒来。那些疯狂、那些恨意……都不见了。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对不起。」她抬起头,看向苏晚(虽然知道苏晚看不见),眼中含泪,「苏晚,对不起。我……我被那东西控制了,做了那么多可怕的事……伤害了你,也伤害了顾承昀……」

「顾承昀的死,是他自己的选择。」苏晚打断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只是他计划里的一枚棋子,一个被利用的容器。现在,你自由了。」

林薇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这次是解脱的泪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困在那黑暗里,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她顿了顿,似乎鼓起勇气,「苏晚,我……我能做些什么来弥补?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或者……用我的力量帮你。」

苏晚沉默了片刻。胎记上传来的信息碎片还在她脑海中盘旋:「深渊」、「种子」、「钥匙」、「眼睛」……顾承昀的布局远未结束。她需要一个帮手,一个了解「方舟」内幕、曾深度接触过虚无意志的人。而此刻的林薇,或许是最合适的人选——她既摆脱了控制,又拥有宝贵的「亲历者」经验。

「惩罚?」苏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讽刺,「林薇,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惩罚不是死亡或监禁,而是清醒地活着,背负着过去,然后……去选择未来。」她抬起手,指尖再次拂过那枚温润的胎记,「你想要弥补?那就用你的清醒,你的经验,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林薇立刻坐直身体,眼神变得坚定。

「帮我找到顾承昀留下的『种子』。」苏晚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凝重,「他死前,在『方舟』核心深处,除了那个陷阱,还埋下了一颗『种子』。那是他最后的后手,也可能是更大的灾难源头。而找到它的『钥匙』,似乎……与我的『眼睛』有关。」

林薇瞳孔猛地一缩:「种子?钥匙?你的眼睛?苏晚,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苏晚站起身,走到窗边,仿佛能「看」穿那无尽的黑暗,望向城市深处潜藏的危机,「顾承昀的游戏,还没结束。他死了,但他的『遗产』,包括那颗『种子』,以及觊觎它的人,都会浮出水面。风暴,才刚刚开始。」她转过身,面对林薇,虽然失明,但那份掌控全局的气场却愈发强大,「而你,林薇,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彻底离开,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你的人生。二是……留下来,用你的知识和经验,成为我的眼睛和武器,我们一起,把顾承昀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彻底清理干净。」

林薇看着苏晚。这个女人,明明双目失明,却比任何人都看得更透彻。她经历了背叛、诅咒、生死搏杀,却依然如此冷静、强大,甚至愿意给曾经的敌人一个机会。这份「人间清醒」和「敢作敢当」,让林薇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向往。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然:「我留下。苏晚,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苏晚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很好。首先,我们需要一个安全的据点,一个能屏蔽『方舟』残留能量追踪的地方。然后,我们需要联系那些顾承昀生前最信任、也最可能知道『种子』下落的人……比如,他那个从不露面、只负责处理最肮脏事务的『影子管家』。」

她顿了顿,手腕上的胎记突然再次泛起一丝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银光,仿佛在回应着某种遥远的呼唤。苏晚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看来,有人已经比我们更着急了。」她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警惕,「风暴,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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