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刃识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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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了,灵魂却被禁锢在我送给丈夫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一把定制的厨刀里。

我成了杀害自己的凶器,每日每夜,感受着仇人掌心的温度,

闻着他身上我和另一个女人混杂的气息。我无法言语,无法动弹,

只能用我曾为调香师的敏锐嗅觉,辨识着谎言与罪恶的味道,等待着刀锋再次饮血的那一天。

【1】我死了。死在了我送给我丈夫陆哲的结婚纪念日礼物上。

那是一把德国手工定制的大马士革主厨刀,刀身流淌着水波般瑰丽的纹路,

刀柄是我亲自挑选的深海沉木,温润贴手。我曾笑着对他说:「你是家里的大厨,

我是你的专属品香师,这把刀,就是我们爱情的见证。」现在,这见证,

正深深地插在我的心口。刀柄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和汗水的咸腥。我的意识没有消散,

反而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压缩,最后死死地钉在了这把冰冷的刀上。

我成了一缕无法逃逸的幽魂,被禁锢在了杀害我自己的凶器里。我「看」着陆哲,

我深爱了八年的丈夫,他那张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脸,此刻因为恐惧和狰狞而扭曲。

他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抽出我的身体,温热的血溅在他昂贵的白衬衫上,

像一朵朵妖异的梅花。「解决了?」一个娇媚又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夏柔,我的闺蜜,

也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曾手把手教她如何分辨上千种香料,如何将虚无缥缈的灵感,

凝聚成瓶中永恒的芬芳。此刻,她穿着我的真丝睡袍,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看到地上的我,

眼中没有丝毫惊惧,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她伸出涂着蔻丹的纤细手指,

轻轻抚摸着陆哲的脸颊:「阿哲,你做得很好。」陆哲的身体还在发抖,他看着我,

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贪婪与决绝覆盖。

「她……她发现我们转移公司资产的事情了,还拿到了证据。我别无选择。」

「什么别无选择?」夏柔嗤笑一声,她的声音像淬了毒的蜜糖,「是你自己贪心不足,

既想要她的钱,又舍不得我。现在这样,不是正好吗?苏琳名下所有的财产、专利、股份,

都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你的。然后,就是我们的。」她蹲下身,

近距离地端详着我死不瞑目的脸,然后,她笑了,笑得花枝乱颤:「姐姐,

你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吧。你引以为傲的嗅觉,最终还是没能闻出我俩身上偷情的味道。

你调制的那些香水,叫什么『刹那永恒』、『记忆浮岛』,多可笑啊。现在,

你连一秒钟都无法拥有了。」我的灵魂在刀身里疯狂地嘶吼、咆哮,我想冲出去,

撕碎这对狗男女的嘴脸。可我只是一把刀,一把冰冷的,无法动弹的刀。我只能「听」

着他们的对话,感受着刀锋上属于我的血液正一点点变冷。陆哲已经冷静下来,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现场。他戴上手套,用抹布擦拭着屋子里可能留下的指纹,

甚至细致到门把手和水杯。他的冷静和专业,让我感到彻骨的寒冷。这个男人,

我曾以为他连换个灯泡都需要我帮忙。「这把刀怎么办?」夏柔指着我。「这是个麻烦,」

陆哲皱起眉,看着我,「这是『海姆大师』的作品,全球独一把,

上面有苏琳名字的缩写『S.L』,圈内人都知道。不能留,也不能随便扔。」他拿起我,

走向厨房的水槽。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我的「身体」,洗去我的血迹,

那感觉就像无数根针扎在我的灵魂上。我能闻到水管里铁锈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

还有陆哲手上那股属于夏柔的、甜腻又廉价的栀子花香水味。

那是她模仿我的一款未发布作品「初雪」调制的劣质品,她永远也学不会的,

是那藏在清冷雪意下的一丝暖姜气息。那是我童年记忆里,外婆在雪天递给我的一碗姜汤。

陆哲用一块鹿皮布,仔细地把我擦干,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的动作温柔得仿佛在擦拭一件稀世珍宝,而不是一把刚刚夺走他妻子性命的凶器。

这种极致的反差,比刀锋本身更让我痛苦。「把他扔到城外的临江大桥下吧,」夏柔建议道,

「那里水深流急,永远不会有人发现。」陆哲点点头。他用一块黑布将我层层包裹,

放进一个背包里。世界瞬间陷入黑暗,我只能感受到背包的晃动,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

和那对狗男女轻松愉快的交谈声。他们在规划着我的葬礼要怎么办得体面,

要如何伪造我抑郁症自杀的假象,甚至开始讨论要去马尔代夫度的「蜜月」。我的恨意,

像深海的寒流,无声地在黑暗中汹涌。汽车停下,

我能闻到江水潮湿的腥气和夜晚植物腐烂的气息。陆哲打开背包,抓着我,手臂用力一甩。

我在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最后「噗通」一声,坠入漆黑的江水。

冰冷、粘稠的淤泥瞬间将我吞没。黑暗,死寂。我以为我的意识会就此消散,但没有。

我的恨意,我的不甘,像一根锚,将我死死地钉在这把刀上,钉在这暗无天日的江底。

我成了永恒的囚徒,守着自己被谋杀的秘密。【2】时间在江底失去了意义。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我的世界里只有无尽的黑暗、冰冷的淤泥和偶尔从我「身边」游过的鱼。我的感知变得迟钝,

灵魂仿佛被这冰冷的江水浸泡得麻木。恨意是唯一支撑我意识不散的燃料,

但它也在被日复一日的死寂消磨。我一遍遍回放着被杀那晚的每一个细节。

陆哲惊恐又决绝的眼神,夏柔得意的笑声,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刻刀一样,

反复雕琢着我的灵魂。我曾是业内顶尖的调香师,我的鼻子能分辨出最细微的气味差异,

我能用气味构筑记忆的宫殿。可我却没能闻出枕边人早已腐烂变质的内心。这是何等的讽刺。

就在我以为自己将要永恒地沉沦在这片淤泥中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从黑暗中拽了出去。

「哗啦」一声,我重见天日。刺眼的阳光让我感到一阵眩晕。我被一张巨大的渔网捞了上来,

浑身挂满了水草和腥臭的淤泥。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惊呼:「天哪!老张,快来看,这是什么?

一把刀?」「看这花纹,是大马士革钢!乖乖,这可是好东西啊!」另一个声音充满了惊喜。

两个渔民打扮的男人把我从渔网里解救出来,用江水简单冲洗了一下。当淤泥被冲去,

刀身上瑰丽的纹路在阳光下重新闪烁起光芒时,他们发出了贪婪的赞叹。

「这刀……看起来就很贵。咱们发了!」「别声张,收好。拿去黑市,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我再次被黑布包裹,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旅程。我从渔民的手里,到了一个二手贩子的手里,

然后被带到了一个混乱、嘈杂、充满了各种气味的旧货市场。

汗臭味、尘土味、劣质香薰味、食物腐烂的味道……无数驳杂的气味向我涌来,

对于曾经的我来说,这是地狱。但现在,这些鲜活的气味,却让我感到一种久违的「真实」。

我被摆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刀身上被贴上了一个夸张的价格标签。几天过去,

问津者寥寥。他们要么嫌贵,要么觉得一把厨刀不值这个价。我的希望,随着日升日落,

一点点变得渺茫。难道我的复仇,就要终结于这个蒙尘的角落吗?直到那天下午,

一个特殊的人出现在摊位前。他很高,很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风衣,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清冷气息。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但最吸引我的,是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非常奇特的味道,混杂着消毒水、福尔马林,

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百合花在枯萎前散发出的最后那一缕幽香。

那是一种属于死亡,却又无比洁净的味道。他蹲下身,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很专注,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又像是在解剖一个标本。摊主看到生意上门,

立刻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来。男人没有理会摊主,只是伸出手,想要拿起我。

在他指尖触碰到我刀柄的一瞬间,一阵奇异的电流从我们接触的地方传来。我的整个「身体」

都为之一颤。紧接着,一幅画面不受控制地冲进了我的意识——不,更准确地说,

是冲出了我的意识!那是我被刺中的瞬间,鲜血喷涌,陆哲狰狞的脸,

夏柔得意的笑……这些我日夜咀嚼的、最痛苦的记忆碎片,化作一道冰冷的洪流,

沿着他的指尖,涌向了他的大脑。男人猛地缩回了手,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惊疑。「怎么了,老板?」摊主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看穿我钢筋铁骨的伪装,直视我内在的灵魂。

他沉默了良久,久到摊主都有些不耐烦了。最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这把刀,

我要了。」他没有讲价,直接付了钱。摊主喜出望外,手脚麻利地把我用旧报纸包好,

递给了他。我再一次被包裹起来,但这一次,我没有感到绝望。

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预感在我灵魂深处升腾。这个男人,他不一样。他能「感觉」到我。

他带着我离开了嘈杂的市场,坐上了一辆旧车。车里同样干净得过分,只有淡淡的消毒水味。

他把我放在副驾驶座上,然后发动了汽车。一路上,他一言不发,

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时地瞟向我,眼神里的探究和凝重越来越深。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挂着「市第一殡仪馆」牌子的地方。原来,他身上的味道,

是来自于这里。他拿着我,走进了一间挂着「遗体修复工作室」牌子的房间。

房间里灯光明亮,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和精密的工具,

空气中那股属于死亡的洁净气息更加浓郁了。他叫陈默,是一名遗体整容师。

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他脱下风衣,换上白色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和手套。然后,

他把我从报纸里拿出来,放在了铺着白布的不锈钢工作台上。他没有立刻开始工作,

而是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握住了我的刀柄。

轰——更加清晰、更加猛烈的记忆碎片再次向他涌去。江水的冰冷,淤泥的窒息,

渔网的腥臭,还有陆哲和夏柔那刺耳的笑声……陈默的身体剧烈地一震,他猛地松开我,

后退了两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不再是困惑,

而是带着一丝骇然的惊恐。「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喃喃自语。我无法回答。

但我知道,我的复仇之路,从这一刻起,终于照进了一丝微光。这个与死亡为伴的男人,

或许,就是我复仇的唯一希望。【3】陈默没有再碰我。

他把我放在一个铺着绒布的工具盒里,锁进了柜子。接下来的几天,

我被囚禁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只能通过柜子的缝隙,感受着工作室里光线的明暗交替。

我能听到他工作的声音。金属工具碰撞的轻响,水流声,

还有他偶尔发出的、克制而疲惫的叹息。他每天都会面对不同的逝者,用他那双稳定的手,

为他们修复残破的容颜,让他们能够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他是一个沉默的匠人,

一个死亡的守护者。我能「闻」到他带回来的每一个「客人」身上的故事。

车祸逝者身上浓烈的汽油味和血腥味,病逝老人身上药水和衰败器官混合的味道,

甚至还有一个溺亡者,带来了和我曾经被浸泡时一样的、江水的腥气。

每一次闻到相似的气味,我灵魂深处的恨意就会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剧烈的涟漪。

陈默似乎在刻意回避我。他不再打开那个柜子,好像我是什么会带来厄运的不祥之物。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难道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要这样被锁在柜子里,直到彻底熄灭吗?

不,我不能放弃。我开始尝试主动「联系」他。我将我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

都集中起来,像一束无形的射线,穿透柜门,射向工作室里的陈默。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将陆哲和夏柔的脸、他们说的那些话,以及我心口那撕裂般的剧痛,

投射出去。起初,并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一个星期后的深夜,工作室里只有陈默一个人。

他在为一个因火灾而面目全非的年轻女孩做修复。这是一项极其艰难的工作,

需要极度的耐心和专注。我能感觉到他的疲惫。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动作也有些迟缓。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语气很平淡。电话那头似乎是他的家人,

在催他去相亲。「……没时间。」「……工作忙。」「……不感兴趣。」他挂掉电话,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摘下手套,揉了揉眉心,脸上是化不开的疲惫和孤独。他走到窗边,

点燃了一支烟。烟草燃烧的味道,混合着窗外雨夜的湿冷空气,飘了进来。就是现在!

我用尽全力,将我生前最得意的一款香水——「浮岛记忆」的气味,投射了过去。

那是一款以白茶为基调,混合了海盐、风信子和雪松的香气,清冷、孤寂,

又带着一丝遥远的回忆。那是我为我自己调制的香,代表着我内心最深处的孤独。

正在抽烟的陈默,身体猛地一僵。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在空气中用力地嗅了嗅。

「什么味道?」他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迷茫,「白茶?还有……海盐?」他掐灭了烟,

像一只警觉的猎犬,在小小的工作室里四处寻找气味的来源。

这里只有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哪里来的什么白茶和海盐?他的目光,最终,

落在了那个锁着的柜子上。我的灵魂在狂喜中战栗。他闻到了!他真的闻到了!

我不仅仅能传递画面和情绪,我还能传递我最熟悉的东西——气味!陈默犹豫了很久,

最终还是走过去,找出了钥匙,打开了柜门。他重新把我拿了出来。这一次,

他没有立刻握住我,而是把我放在明亮的灯光下,仔细地端详。

我的刀身因为他的擦拭而光洁如新,大马士革的纹路在灯光下变幻着神秘的色泽。「是你,

对不对?」他对着我,轻声问道,像是在问一个活生生的人,「刚刚的味道,是你弄出来的。

」我无法回答,只能拼命地将那股「浮岛记忆」的香气更加浓郁地释放出去。

陈默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是一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每天与尸体打交道,

让他对所谓的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可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

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他戴上了一双新的手套,再一次握住了我的刀柄。这一次,

我没有再给他看那些血腥的、破碎的画面。我选择了一段温暖的记忆。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午后,阳光正好。我坐在我的调香室里,数百种香料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陆哲从背后抱住我,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笑着问我:「琳琳,

今天又创造了什么新的世界?」我拿起一根沾了鸢尾根浸膏的闻香条,递到他鼻子下,

说:「你闻,这是大地的气息,沉静,包容,像不像你?」他笑着吻了我的侧脸。那一刻,

阳光是暖的,空气中充满了鸢尾和爱的味道。当这段记忆传递给陈默时,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变化。他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他那双总是盛着冰霜的眼睛里,

流露出了一丝困惑的温柔。他「看」到了我的脸,听到了我的声音,

闻到了那曾经象征着幸福的味道。「你……是谁?」他再次问道。我无法说出我的名字。

但我可以给他提示。我将意念集中在刀身上那个小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刻印上。

——S.L。陈默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刻印。他凑得很近,几乎是脸贴着刀身。

「S.L.……」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字母,陷入了沉思。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猛地抬起头,冲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他在搜索栏里飞快地输入了几个字。

——「调香师S.L.」搜索结果很快就跳了出来。排在第一位的,

就是「著名旅法调香师苏琳(SuLin)失踪案」的新闻。新闻配图上,

是我的一张生活照,笑靥如花。报道上说,

著名调香师苏琳于半年前被警方认定为抑郁症复发,离家出走后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她的丈夫陆哲悲痛欲绝,并宣布将继承妻子的事业,将她的香水品牌发扬光大。

陈默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照片,又回头看看手中的我,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苏琳……S.L.。一把刻着「S.L」的、价值不菲的定制厨刀。

一个失踪的、名叫苏琳的调香师。一把会散发出特定香气,并且能传递记忆画面的「鬼刀」。

所有的线索,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线,在他的脑海里迅速地连接、交织,

构成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他猛地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眼神锐利如刀:「你……就是苏琳?」我的刀身发出一阵轻微的、喜悦的嗡鸣。

【4】确认了我的身份后,陈默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没有报警。他很清楚,

拿着一把会「讲故事」的刀去警局,只会被当成疯子。他将我重新放回绒布盒中,但这一次,

他没有锁上柜子,而是把盒子放在了他的工作台上,仿佛我是他一个沉默的伙伴。

接下来的日子,他开始用他自己的方式,展开了调查。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遗体整容师,

他变成了一个在暗中窥探真相的猎人。而我,就是他最敏锐的猎犬。他利用职务之便,

查阅了半年前所有的无名尸档案,特别是溺亡者。但一无所获。陆哲和夏柔做得天衣无缝,

我的尸体,或许早已被江鱼啃食殆尽,或者被冲入了茫茫大海。找不到尸体,就无法立案。

陈默没有气馁。他开始从外围着手。他去图书馆借阅了所有关于现代调香艺术的书籍,

上网搜索我所有的采访和报道。他像一个学生一样,努力地学习着我的专业,了解我的世界。

他甚至买来了我生前发布的所有香水,一支一支地试闻。每当他闻到某一款香水时,

我就会将与这款香水相关的记忆传递给他。闻到「初恋」时,是大学校园里,

我与陆哲在樱花树下的第一次牵手。闻到「远航」时,是我获得国际大奖后,

陆哲在机场给我那个用力的拥抱。闻到「家」时,是我们一起布置新房,

在阳台上种满香草的温馨画面。这些曾经甜蜜的记忆,如今都像淬了毒的刀片,每一次回放,

都是对我的凌迟。但我必须这么做。我必须让陈默了解我的过去,了解我与陆哲之间的一切,

才能让他明白我的恨有多深。陈默的情绪,也随着这些记忆的涌入而起伏。他时而皱眉,

时而叹息。他能感受到我曾经的幸福,也就能越发体会到我此刻的痛苦。他看我的眼神,

从最初的惊惧和探究,渐渐多了一丝同情和怜悯。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奇特的默契。

我用气味和记忆向他诉说,他用沉默的行动回应我。调查的重心,

自然落在了陆哲和夏柔的身上。陈默像一个幽灵,出现在他们生活的各个角落。

他会去陆哲现在执掌的「琳琅香韵」公司的楼下,远远地观察着。我能通过他的眼睛,「看」

到陆哲西装革履,意气风发地走出大楼,夏柔则像个女主人一样,挽着他的手臂,

笑得甜蜜而刺眼。我能「闻」到他们身上混杂的气息。陆哲身上昂贵的雪茄味,

夏柔身上浓俗的香水味,还有他们共同拥有的,金钱和欲望堆砌起来的、腐朽的味道。

我的恨意,通过刀身,清晰地传递给陈默。每一次「看」到他们,他握着我的手,

都会不自觉地收紧。他能感觉到我灵魂的颤抖,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恨意和无尽悲哀的颤抖。

一天晚上,陈默打扮成一个普通的食客,去了陆哲和夏柔常去的一家高档西餐厅。

他们就坐在不远处的卡座里,烛光摇曳,气氛浪漫。「阿哲,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夏柔晃着红酒杯,娇声问道,「苏琳已经『失踪』大半年了,法律上再过一年半,

就可以宣告她死亡了。我不想再等了。」陆哲握住她的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快了,

柔柔,再等等。现在公司正在关键时期,不能出任何差错。等一切稳定下来,我们就去荷兰,

在郁金香花海里举行最盛大的婚礼。」听到「荷兰」、「郁金香」,我的灵魂猛地一缩。

那是我曾经的梦想。我告诉过陆哲,我最喜欢的花是郁金香,我最大的愿望,

就是能在荷兰举行一场童话般的婚礼。他竟然要把我的梦想,送给另一个女人!

那个杀害我的凶手!一股冰冷到极致的怨气,从我的刀身中猛地爆发出来。

正在切牛排的陈默,手猛地一抖,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眼前甚至出现了瞬间的恍惚。

他仿佛看到对面的陆哲和夏柔,被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雾所笼罩。他立刻明白了,

这是我的情绪在失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