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并不厚实，清晰地传来外面崩溃的声响。

瓷器碎裂的锐响，沉闷的撞击，还有江砚压抑不住的低吼，像困兽濒死的哀鸣。经纪人的声音透过门缝挤进来，尖利又焦急，语速快得听不清内容，但那份恐慌毋庸置疑。

林薇靠着门，坐在地板上，赤着的脚感受到地砖传递来的冰凉。她没动，只是听着。像在听一场与己无关的喧嚣戏剧。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卧室内亮着幽幽的光，无数通知还在不知疲倦地弹出，屏幕截图、视频片段、各种角度的分析帖……她和他名字以各种不堪的方式捆绑在一起，在舆论的漩涡里沉浮。

她没点开看。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声响变了。经纪人的声音压低了，似乎在极力安抚什么，夹杂着江砚粗重的、不稳定的喘息。然后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朝着大门的方向远去。

砰。

公寓大门被甩上的巨响，震得她靠着的门板都轻微一颤。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她一个人，和满室狼藉的余韵，以及网络上正在疯狂发酵的海啸。

寂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她的手机屏幕亮起，这次不是陌生号码，是江砚的经纪人，李哥。

她看着那个名字跳动，直到自动挂断。

紧接着，一条信息挤了进来：「林薇！接电话！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阿砚有苦衷！你先把网上那些直播回放删了！算李哥求你了！你们见面谈！什么都好说！」

苦衷。

林薇看着那两个字，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又是苦衷。和苏曼的病一样的苦衷。所以他的欺骗、他的背叛、他把她置于一个无比羞辱的境地，都可以用“苦衷”轻轻揭过。

手机又震，这次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连续不断。

她划开。

是苏曼。

直接发来了几张图片。

第一张，是医院的诊断证明，胃癌晚期，白纸黑字，触目惊心。

第二张，是江砚守在病床边的背影，穿着她给他买的那件灰色毛衣，头发凌乱，肩膀塌陷，显得无比疲惫脆弱。

第三张，是苏曼戴着呼吸面罩的**，脸色苍白瘦削，唯有那双看着镜头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胜利者的笑意。

下面跟着一段语音。

林薇点了转文字。

「林薇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快死了，是我逼他的。他只是可怜我，想完成我最后一个心愿。你们别因为我吵架，不值得。他爱的始终是你。」

茶香四溢，隔着屏幕都能闻到。

林薇几乎要笑出来。

她没回复，直接长按，选择了删除该聊天。

世界再次清净。

她扶着门板，慢慢站起身。腿有些麻。她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

楼下果然已经堵满了闻讯赶来的媒体车辆，长枪短炮对准了这栋楼的出口，闪光灯偶尔亮起，像暗夜里窥伺的兽眼。

她放下窗帘，隔绝了那些视线。

环顾这间公寓。这里有很多她和江砚的痕迹——情侣拖鞋，茶几上他忘在这儿的打火机，冰箱上贴着的拍立得合照（现在看起来讽刺无比）……甚至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他常用的雪松香水的味道。

她走过去，打开冰箱，拿出里面仅剩的半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压下那点翻涌的恶心。

然后她开始动手。

把那双情侣拖鞋扔进垃圾桶。把他的打火机也扔进去。撕下冰箱上所有有他的照片，和那本相册的灰烬放在一起。动作有条不紊，眼神平静得像是在处理别人的垃圾。

手机又响了一下。

不是电话，不是信息。

是一条银行到账通知。

她的个人账户，转入一笔巨款。转账备注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汇款人，江砚。

几乎是同时，李哥的短信又追了过来：「钱收到了吗？阿砚给你的补偿！他知道对不起你！薇薇，看在这么多年情分上，好聚好散，行吗？别再闹了！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

补偿。

情分。

好聚好散。

林薇看着那条短信，看了很久。

然后她拿起手机，点开微博。忽略掉爆炸的私信和@，直接编辑内容。

没有配图，只有一行字。

「退款流程有点慢，烦请江先生自行查收。另，劳务费结一下，按一线女星公关危机时薪的三倍算，账单稍后发您助理。」

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