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湾的顶层公寓,四面落地玻璃,像一座悬空的展柜。桑瓷搬进来那天下着连绵细雨,城市被雾气揉皱,灯火在远处漂浮,像一窑未冷却的釉。
她的行李很少,一只旧皮箱,一只用棉布包着的建盏。傅栖迟不在,管家替他转述:“先生说,卧室左边抽屉里有药。”
桑瓷打开抽屉,看见一排烫伤膏和一盒避孕药,并排躺着,像某种讽刺。
夜里十一点,傅栖迟回来了,身上带着雨水的冷意和一点檀香。
他没有开灯,只把什么东西放到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瓷响。
“过来。”
桑瓷走过去,借着窗外的光,看清那是她烧的一只兔毫盏——油滴如兔毫,纤长柔软,是她最得意的一件私藏,一直藏在学院的工作室里。
现在,它完完整整地摆在她面前,像被剥光了秘密。
“今天有人送来,说是你的旧物。”
傅栖迟的声音低缓,听不出情绪。
“我查过,这只盏,你给它取名叫‘春山’?”
桑瓷点头,喉咙发紧。
男人忽然抬手,盏沿在他指间转了一圈,然后——
松手。
瓷片炸开的声音比想象中清脆,像一记耳光。
碎片溅到桑瓷脚背,划出一道细口,血珠渗出来,在木地板上滚成一粒小小的红釉。
“春山碎了。”
傅栖迟说,像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以后,你的每一件作品,都只能属于我。碎掉的,也要由我亲手碎。”
桑瓷僵在原地,血珠顺着脚踝往下滑,痒得像蚂蚁在爬。
她弯腰去捡碎片,指尖刚碰到锋利的边缘,男人却先一步扣住她手腕。
“别动。”
他俯身,从西裤口袋抽出一条素白手帕,按在她脚背。
手帕很快被血浸透,他却没松手,指腹隔着布料,轻轻摩挲那一小块皮肤。
“疼吗?”
桑瓷摇头,又点头。
疼,却不敢喊疼。
傅栖迟抬眼,第一次离她这么近,呼吸拂过她的睫毛。
“记住这种疼。”
他说。
“桑瓷,以后你要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承认疼。”
说完,他松开手,转身去酒柜倒了一杯威士忌。
冰球撞击杯壁的声音,像瓷片再次碎裂。
桑瓷蹲下身,把兔毫盏的碎片一片片捡起来,指尖被割破,血混进釉色,再也分不清哪一滴是釉,哪一滴是血。
她想起老师说过,兔毫盏最忌骤冷骤热,一裂即碎。
原来人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