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七点整,我准时站在周浩家别墅门前。
手中提着昂贵的红酒,却感觉像是捧着烫手山芋。按下门铃前,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
门开了,周浩笑容满面地出现:“准时到达,不愧是我兄弟!”他用力拍拍我的肩膀,力道比平时重了几分。
我被让进装潢奢华的门厅,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着林薇的身影。
“薇薇在厨房忙呢,”周浩仿佛看穿我的心思,“说是要做几道拿手菜。女人嘛,总喜欢通过这些方式来表现自己。”他的语气轻描淡写,却让我感到不适。
周浩引我进入客厅,递来一杯威士忌:“先喝一杯,饭菜还得等会儿。”
我接过酒杯,注意到客厅里摆放着不少林薇的画作。其中最显眼的一幅,正是中央公园那棵银杏树,但树下那个孤独的身影不见了。
“薇薇最近的画风明亮多了,”周浩顺着我的目光说,“看来我让她专注家庭的决定是对的。艺术家总是情绪化,需要有人引导。”
我抿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她很有天赋。”
“hobby而已,”周浩不以为然地摆手,“不说这个了,聊聊项目吧。听说你昨天见了张总?”
我心头一紧。与张总的会面是临时安排的,周浩本不该知道。
“临时约谈,没来得及通知你。”我谨慎地回答。
周浩晃着酒杯,笑容意味深长:“没事,张总后来给我打电话了,说谈得很愉快。兄弟,你现在可是行业红人啊,谁都抢着跟你合作。”
这话听起来是恭维,却暗藏锋芒。周浩在提醒我,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视线范围内。
“都是团队的努力。”我谦虚道,同时感到一丝寒意。周浩的控制欲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这时,林薇端着餐前小菜走进来。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围裙系在腰间,头发随意挽起,几缕发丝垂在颈侧。这随性的模样,比任何华服都更显得动人。
“顾宸,你来了。”她微笑着向我点头,眼神却有些闪躲,“希望你喜欢吃鱼,今天我做了清蒸石斑。”
“我很期待。”我说,注意到她手腕有一处微红的烫伤。
周浩自然也看到了,他拉起林薇的手,语气亲昵却带着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说了让保姆做就好。”
林薇轻轻抽回手,“小伤而已,我去看看汤。”
她转身离开客厅,周浩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忽然对我说:“她最近心情不错,看来休息是对的。以前在公司总是压力太大。”
我忽然明白周浩邀请我来吃饭的真正目的——不仅是试探我,更是向我展示他对林薇的“所有权”,以及他为我们之间划下的界限。
晚餐时,气氛表面和谐,底下却暗流涌动。周浩不断为林薇夹菜,过分的体贴显得刻意而占有欲十足。林薇则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我能感觉到她的僵硬。
“顾宸,尝尝这个,”周浩将一块鱼肉放到我盘中,“薇薇的拿手菜。说起来,你们那天在酒吧都聊了什么?我后来问她,她只说聊了聊艺术。”
问题来得猝不及防。林薇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顿。
我平静地放下酒杯:“主要是聊了聊市场趋势。林薇对行业很有见解,让我受益匪浅。”
周浩挑眉:“哦?我还以为会聊些更轻松的话题。艺术啊,旅行啊什么的。”他的手覆上林薇的手背,“我记得你说想过再去佛罗伦萨?可惜最近太忙,等有空一定带你去。”
林薇勉强笑了笑:“不急。”
我看着这一幕,忽然为林薇感到窒息。周浩的每句话都像是缠绕的丝线,看似温柔实则束缚。
晚餐后,林薇起身收拾餐具,周浩却说:“放着吧,保姆明天会处理。顾宸,来书房,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我不得不跟着周浩走进书房,心中却担心着林薇。周浩所谓的“好东西”是一瓶价值不菲的烈酒,他倒了兩杯,递给我一杯。
“为友谊干杯。”他说,眼神却毫无暖意。
我们喝着酒,周浩开始回忆大学时光,那些我们一起奋斗的日子。我明白这是在提醒我们之间的纽带,以及我作为朋友应有的忠诚。
“记得那次我们为了争取第一个客户,连续三天没睡?”周浩笑着说,“最后成功签合同时,你高兴得直接把咖啡洒我一身。”
我勉强笑笑:“记得。那时真不容易。”
“但现在一切都值得了,”周浩拍拍我的肩,“我们有今天,靠的就是互相信任和支持。兄弟,这世界上能完全信任的人不多,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
这话中的暗示再明显不过。我点头,感到酒液灼烧着胃部。
这时,书房门轻轻敲响,林薇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眼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
“需要我再拿些酒来吗?”她问。
周浩起身接过果盘,“不用了,亲爱的。你去休息吧,我们男人聊会儿天。”
林薇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那别聊太晚,顾宸明天可能还有工作。”
她转身离开时,与我目光短暂相接。那一刻,我清楚地读懂了她的眼神:小心。
门关上后,周浩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回到座位,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良久不语。
“顾宸,”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我们是兄弟,所以我就直说了。林薇她...最近有些奇怪。接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电话,经常独自外出。我不知道是不是...”
他故意停顿,观察我的反应。我的心跳加速,但面上保持平静:“是不是什么?”
周浩倾身向前,声音压得更低:“我怀疑她可能有了外遇。”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我。我勉强维持镇定:“你有什么证据?”
“直觉。”周浩盯着我的眼睛,“男人的直觉。她最近特别注意外表,经常手机一响就紧张。而且...”他意味深长地停顿,“她提到你的次数变多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握紧酒杯,指节发白:“周浩,如果你是在暗示什么...”
“不不不,”周浩忽然笑起来,拍拍我的手臂,“别误会,兄弟!我绝对不是怀疑你。只是...如果你注意到什么,或者她向你透露了什么,希望你能告诉我。毕竟,你是我最信任的朋友。”
我看着他虚伪的笑容,突然感到恶心。周浩不是在怀疑我,他是在警告我。这场晚餐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当然,”我最终说,“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告诉你。”
周浩满意地点头,又为我倒了一杯酒:“就知道可以指望你。来吧,再喝一杯,然后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一小时后,我终于得以脱身。周浩的司机等在门外,但我拒绝了:“我想走走,醒醒酒。”
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让我清醒几分。回头望去,周浩家别墅的灯光在夜色中明亮耀眼,却像一座精美的牢笼。
我沿着街道漫步,心中五味杂陈。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谢谢你来。对不起。——林薇”
我盯着这条简短的信息,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她为何道歉?为周浩的行为?为把我卷入这复杂的局面?还是为别的什么?
我没有回复,只是将号码保存下来。走着走着,我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来到了中央公园。夜晚的公园安静许多,那棵巨大的银杏树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
就在树下,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薇坐在长椅上,望着远处的湖面出神。她穿着单薄的外套,在秋夜寒风中显得格外脆弱。
我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这么冷的天,不该一个人在这里。”我说。
林薇startled,转过身来,眼中闪过惊慌:“顾宸?你怎么...我以为你早就回家了。”
“散步醒酒。”我在她身边坐下,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周浩知道你来这里吗?”
她苦笑着摇头:“他以为我睡了。我...需要静一静。”
我们沉默地坐着,月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许久,林薇轻声说:“今晚对不起。周浩他...最近很敏感。”
“他怀疑你有外遇。”我直接说了出来。
林薇猛地转头看我,眼睛在月光下睁得很大:“他告诉你了?”
我点头:“他觉得你最近行为反常。”
她发出一声短促而苦涩的笑:“因为我开始重新联系朋友?因为我想要回一些自由?”她摇摇头,声音颤抖,“顾宸,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真正有外遇的人是他。”
这句话悬在夜空中,沉重而冰冷。我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泪光,忽然明白了所有事情——周浩的过度控制,林夫人的来访,林薇的压抑和悲伤。
“你怎么知道的?”我轻声问。
“女人总是知道的。”她抹去眼角的泪,“香水味,莫名其妙的加班,手机密码突然更改...我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她转向我,眼神恳切:“顾宸,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你了解真正的他吗?你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争取到那些项目的吗?你知道他如何对待那些失去利用价值的人吗?”
我沉默不语。事实上,我不是完全没有察觉,只是选择了忽视。周浩的商业手段有时游走于灰色地带,但我从未想过他在婚姻中也会如此。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终于问。
林薇深吸一口气:“因为我觉得你是个正直的人。而且...”她犹豫了一下,“周浩似乎有意让你和我走得近些。”
我困惑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他最近常在我面前提起你,鼓励我‘多和朋友交流’。”林薇的声音带着讽刺,“我觉得他可能在...测试我们。或者为将来找借口提出离婚做准备。”
我恍然大悟。周浩可能早已准备结束婚姻,但需要让林薇看起来是过错方,以避免付出巨大代价。而我,不幸成了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
“你应该离开他。”话一出口,我自己都惊讶于如此直白的建议。
林薇苦笑:“说得容易。婚前协议对我很不利,而且我没有证据证明他的不忠。如果我提出离婚,很可能一无所有。”
她站起身,将外套还给我:“我该回去了,否则他会发现我不在。”
我接过外套,仍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林薇,如果你需要帮助...”
“最好的帮助就是保持距离。”她打断我,眼神悲伤而坚定,“对不起把你卷进来,顾宸。请...别再关心我了。”
她转身快步离去,身影消失在公园的夜色中。我独自坐在长椅上,感受着秋夜的寒意和内心的混乱。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周浩的来电。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良久,终于接听起来。
“兄弟,安全到家了吗?”周浩的声音听起来愉快自然,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快了。”我回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太好了。哦,顺便说一句,下周末有个商业晚宴,携伴参加。薇薇已经答应了,你也找个女伴吧?说不定能遇见合适的对象。”周浩轻笑一声,“总是单身可不好,别人会怀疑你的性取向的。”
我握紧手机,指节发白:“我会考虑的。”
“那就说定了。晚安,兄弟。”
通话结束,我望着夜空中的孤月,感到自己陷入了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周浩在操纵一切,而我和林薇都是他棋局上的棋子。
但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真相,就再也无法假装无知。
那个夜晚,我坐在公园长椅上许久,最终做出了一个可能改变一切的决定。
无论后果如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林薇被困在那段没有尊严的婚姻里。即使这意味着与我最好的朋友为敌。
夜风渐起,银杏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诉说着百年来它见证过的无数秘密与抉择。
而我,即将成为它新的故事的参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