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下的尘埃与暖阳

开灯 护眼     字体:

林晚第一次见到沈砚之,是在大二那年的电影节露天展映上。夏末的风还带着燥热,

银幕的光打在攒动的人头上,她挤在后排,本是跟着室友来凑个热闹,

却在镜头切到他特写的瞬间,彻底定住了。那是部文艺片,他演一个沉默的修船匠,

粗粝的工装沾着海腥味,眼尾却垂着种干净又落寞的温柔。当他抬眼望向远方时,

林晚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周围任何一声喝彩都要响亮——原来真的有人,

能让“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具象得如此滚烫。那之后,

林晚成了沈砚之浩瀚粉丝里最不起眼的一颗。她不像别人那样疯狂追行程、买代言,

只是悄悄把他的海报贴在书桌角落,对着他的访谈视频练速写,

连选修课都选了跟影视相关的——她想离他近一点,哪怕只是靠近他所在的那个世界边缘。

她开始搜集所有关于他的资料,像拼凑一幅散落的拼图。知道他喜欢喝微苦的手冲咖啡,

她就抱着咖啡机说明书啃了半个月,在宿舍用简易工具练手;知道他拍夜戏胃不好,

她翻遍食谱学做养胃的小糕点,哪怕做好了也只能托去剧组探班的大站姐“顺便”带过去,

连张便签都不敢留;他有场活动在邻市,她攒了两个月零花钱买机票,

却只敢在体育馆外站着听完全场,看他的身影在舞台灯光下像遥远的星辰,

散场时被人群挤得差点摔倒,手里攥着那张没舍得扔的票根,却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她就这样“追”了两年,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在他的旧访谈里,听到了“苏念”这个名字。

主持人笑着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感谢的人”,沈砚之难得露出点放松的笑意,

说:“我发小,苏念。从小就护着我,以前在学校有人欺负我,都是她挡在我前面。

”那语气里的熟稔和珍视,是林晚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

后来她才慢慢拼凑出完整的故事——苏念是他的青梅竹马,是他从小看到大的白月光,

他把她放在心尖上很多年,却只敢以“哥哥”的名义守着。苏念大大咧咧,心思单纯,

从来只把他当亲哥,谈了恋爱会叽叽喳喳跟他分享,受了委屈会扑进他怀里哭,却从没想过,

这个总对她笑着说“没事有哥在”的沈砚之,心里藏着怎样汹涌又克制的疼。

知道这些的时候,林晚没觉得嫉妒,反而鼻子一酸,更心疼他了。原来那样耀眼的人,

心里也藏着不敢说出口的委屈。她想,如果能在他身边就好了,哪怕只是帮他递杯咖啡,

在他累的时候说句“辛苦了”,也好。毕业那年,沈砚之的工作室招助理,林晚抱着简历,

几乎是孤注一掷地投了。笔试、面试,层层筛选,她凭着一股“想靠近他”的执拗,

竟真的成了那个幸运儿。第一次正式跟在沈砚之身边,林晚紧张得手心冒汗。

他比镜头里更清瘦,话不多,总是微微蹙着眉看剧本,或是对着窗外发呆。

林晚小心翼翼地做着自己的事:他的咖啡永远是温的,

温度刚好能入口;他的剧本页脚会提前夹好便签,标出重点;他胃不好,

她兜里总揣着温和的胃药;他拍哭戏情绪陷进去走不出来,她会默默递上热毛巾,

然后悄悄退到角落,不打扰他平复。她做这些的时候,从没想过要什么回应。可日子久了,

心还是会一点点凉下去。他习惯了她的付出,就像习惯了呼吸的空气,

自然到几乎不会多看一眼。她熬了半宿给他做的养胃粥,

他可能随手递给了助理;她冒雨去给他买的、他提过一句想吃的老字号糕点,

他放凉了也没动;她记得他所有的小习惯,他却连她的全名,有时候都要顿一下才叫得出来。

真正让她彻底醒过来的,是那个暴雨天。那天剧组收工晚,林晚拿着伞在门口等他,

却看见他站在屋檐下,怀里抱着一个哭得抽噎的女孩——是苏念。苏念刚跟男朋友分了手,

跑来找他哭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神里的温柔和心疼,

是林晚从未见过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半边肩膀,他却浑然不觉,眼里心里,

全是那个蜷缩在他怀里的人。林晚站在雨里,看着那幅画面,突然就笑了,笑着笑着,

眼泪就掉了下来。雨水混着泪水滑进嘴里,又苦又涩。她终于明白,

有些人心里的位置是早就定好的,别人再怎么挤,也挤不进去。沈砚之的温柔和心疼,

从来都不是给她的,他的世界里,苏念是唯一的光,而她,

不过是星光下一粒无人在意的尘埃。那天晚上,林晚递交了辞职信。回到老家的小城时,

正是秋末。爸妈看着她瘦了一圈的脸,没多问什么,只是变着花样给她做吃的。过了阵子,

妈妈小心翼翼地提了句:“隔壁老张家的儿子,

你小时候总跟在他**后面叫‘阿泽哥’那个,还记得不?他也回来了,

要不……你们见一面?”林晚本想拒绝,却在妈妈期待的眼神里,点了点头。

相亲的地方约在一家安静的咖啡馆。当那个穿着白衬衫、笑容干净的男生走进来时,

林晚愣了一下。是顾泽。小时候总把糖分给她吃、帮她赶走恶犬的邻家哥哥,

后来搬家去了外地,就断了联系。顾泽显然也认出了她,笑着走过来:“林晚?真的是你,

长这么大了。”没有尴尬的寒暄,像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他们聊小时候的糗事,

聊这些年的经历,顾泽听她说在大城市做助理的日子,没有追问细节,

只是温和地说:“挺辛苦的吧?回来也好,家里安稳。”他记得她不吃香菜,

记得她喜欢喝温的牛奶,记得她小时候怕黑,说话时会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会耐心听她讲完每一句话。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林晚不用小心翼翼,不用患得患失,

心里是松快的。有一次散步,路过小时候常去的巷口,顾泽突然停下脚步,挠了挠头,

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妈跟我说要相亲的时候,我一听说对方是你,

就马上答应了。小时候就觉得你挺可爱的,后来搬家了,还遗憾了好久。”林晚的心,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抬头看顾泽,他眼里没有沈砚之那样遥远的星光,

却有着像午后阳光一样的、暖融融的光。她想起沈砚之,心里还是会有点空,但已经不疼了。

那些追逐星光的日子,像一场盛大的梦,梦醒了,她终于明白,比起遥不可及的星辰,

身边触手可及的暖阳,或许更能照亮往后的路。林晚看着顾泽,弯起了嘴角,

轻轻“嗯”了一声。风拂过巷口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说,故事该翻篇了。

林晚收拾好的行李箱被她悄悄推回了衣柜角落。前一晚刚跟妈妈通了电话说这两天就回家,

第二天一进沈砚之的公寓,就见他裹着毯子蜷在沙发上,脸色白得像张纸,额头烫得吓人。

“发烧了,39度2。”随行的家庭医生刚量完体温,一边写医嘱一边叹,

“沈老师这阵子连轴转,又没好好吃饭,身体早扛不住了。”林晚没多说什么,

接过医嘱就动了起来。烧水、喂药、用温水擦身物理降温,晚上怕他夜里再烧起来,

就搬了张折叠床放在卧室门口,几乎整夜没合眼。他迷迷糊糊喊渴,

她立刻端着温水过去;他翻身时咳嗽得厉害,她就轻手轻脚进去帮他掖好被角。

做这些的时候,林晚心里是静的。她给沈砚之熬养胃的小米粥,

看着他没什么胃口只喝小半碗,会轻声说“再吃两口吧,

有力气才能好得快”——语气跟以前没两样,可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次这样照顾他了。

她数着日子,等他烧退了,精神好些了,就把辞职信递出去。沈砚之病了快一周才缓过来。

这天林晚正帮他整理散在床头的剧本,他放在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时还带着病后的沙哑,“喂,念念?”林晚的动作顿了顿,脚步轻缓地退到门口,

想留给他独处的空间。可客厅安静,他后来的话还是断断续续飘了过来。“……真的?

那就好,哥替你高兴……”“……婚礼?当然去,一定去……”“……嗯,我没事,

你开心就好。”他挂了电话后,客厅静了很久。林晚犹豫了会儿,端着刚切好的水果进去,

就见沈砚之坐在床沿,背对着她,肩膀绷得很紧。阳光从窗帘缝里照进来,落在他发顶,

竟显得有些单薄。林晚把果盘放在床头柜上,没提刚才的电话,只轻声说:“刚削的苹果,

吃两块?”他没回头,也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

那天之后,沈砚之像是又被抽走了点什么。话比以前更少了,常常对着窗外发呆,

饭也吃得少。林晚知道他心里难受——苏念是他放在心尖守了这么多年的人,

如今她找到了归宿,新郎却不是他,那点以“哥哥”名义守着的念想,大概也彻底碎了。

林晚没多问,只是更细心地照顾他。变着花样做他以前偶尔会吃的菜,

在他看剧本时默默泡杯热茶放在手边,他失眠的夜里,会在客厅留一盏暖黄的小灯。她想,

就算要走,也等他稍微缓过来些吧。直到那天晚上。林晚帮他收拾应酬回来的残局,

他喝了不少酒,靠在沙发上,眼神有些散。她递过去醒酒汤,他没接,

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很烫,带着酒气,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林晚被他看得心一紧,想抽回手,却听他哑着嗓子开口:“林晚,”他叫她的名字,很清晰,

“你是不是……喜欢我?”林晚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喉咙发紧,说不出话。他又笑了笑,

笑意却没到眼底,带着点自嘲,又有点孤注一掷似的:“我知道的。你做的那些事,

我都知道。”他顿了顿,指尖用力了些,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林晚,

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空气像是凝固了。林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看着他眼底没散去的红血丝和掩不住的疲惫,心脏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又酸又涩。

她等这句话,等了**年。从在电影节上第一眼看见他开始,从她拼命挤进他的工作室开始,

从她日复一日在他身边默默付出开始——她无数次幻想过,他会不会有一天回头看看她,

会不会知道她的心意。可不是现在。不是在苏念要结婚之后,

不是在他喝了酒、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失落的时候。他是真的想让她做女朋友,

还是……只是在失去了心里的白月光后,想抓住身边最近的那点温暖?林晚看着他,

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答应的话哽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又像扎了刺,连想一想都觉得疼。她挣了挣手腕,没挣开,只能僵在原地,

心里像被打翻了的五味瓶,乱得一塌糊涂。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时,

林晚正蹲在沈砚之公寓的厨房角落,一点点收拾着刚熬好的姜茶残渣。

沈砚之昨晚宿醉没醒透,早上起来又有点着凉,她一早就跑了趟超市买姜和红糖,

守在灶台前慢火熬了快一个小时。屏幕上跳跃着“顾泽”两个字时,她指尖顿了顿,

捏着手机走到阳台接起,声音放得轻:“阿泽?怎么这个点打电话?”“猜我在哪儿?

”顾泽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点刻意压低的雀跃,还有隐约的风声,

“你往楼下看看——就你们工作室那个玻璃门门口,穿白T恤那个。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扒着阳台栏杆往下望。

果然看见街对面那家咖啡馆门口站着个人,白T恤牛仔裤,身形挺拔,

正举着手机朝她这边笑,不是顾泽是谁?“你怎么来了?!”她惊得声音都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