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醛检测仪发出尖锐刺耳的报警声,红光在昏暗的客厅里闪烁不定。
林晚抬脚轻踹了一下那吵个不停的机器,叹了口气。她脚边堆着十几个纸箱,
里面全是她精心培育的多肉植物——她的宝贝们,
此刻却因为房东突然决定重铺地板而无家可归。“李经理,您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林晚对着手机那头的中介努力保持礼貌,“我上周刚交的半年租金,
今天您告诉我地板全刨了?”电话那头的男声赔着笑:“林**,实在抱歉,
我们也是刚发现地板下面有严重霉变,不处理不行啊。不过我们已经为您安排了临时住处,
就在同小区3号楼,是一位周先生的房子,他出差半个月,
正好可以让您暂住...”林晚稍微松了口气,同小区还好,至少她的多肉不用长途跋涉。
“行吧,哪一户?我收拾一下东西。”“1701室,周屿周先生家。
钥匙我已经放在物业了,您直接去取就行。”林晚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谁?!周屿?!
我甲方那个PPT杀手?!”“是的,您认识周先生啊?那更好了...”好个屁。
林晚脑子里已经浮现出周屿那张永远没什么表情的脸和那双总能一眼找出方案漏洞的眼睛。
作为奥美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周屿以严苛到变态的要求和从不通过初稿的作风闻名业界。
林晚已经连续三个提案被他打回来重做了,
每次反馈邮件都简洁得让人抓狂——“缺乏数据支撑”“情感诉求浮夸”“重做”。
现在告诉她要去住这个男人的家?简直是送羊入虎口。“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林晚做着最后的挣扎。“真没了林**,最近就周先生一家愿意短租,
其他房源最少都要签一年。”挂了电话,林晚认命地开始打包最后几箱多肉。
她最珍视的那盆“落日霞光”被小心翼翼地放在一个单独的纸箱里,
淡粉渐变的叶片如它的名字一样美丽。养多肉是她高压工作下唯一的放松方式,
阳台上那200多盆不同品种的多肉是她这些年全部的情感寄托。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周屿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监控画面。画面中的公寓整洁得近乎没有人气,灰白色调的装修,
所有物品摆放得一丝不苟。手机弹出提示:“临时访客授权已激活,林晚,
入住时间:今晚8点起。”周屿微微皱眉,拨通了中介的电话:“我记得我说过,
不允许动我书房和陈列柜里的任何东西。”“周先生放心,林**只暂住半个月,
而且她说了,主要是安置她的植物,
能都不常在那儿过夜...”周屿瞥了一眼监控右下角的时间——距离林晚入住还有3小时。
他起身走到陈列柜前,将几件珍贵的汽车模型锁进玻璃柜,
然后又检查了一遍书房门是否已经密码锁定。做完这一切,
他目光落在冰箱上贴着的一张便条上,上面写着一串数字“87%”。
没人知道这个数字对他意味着什么。---林晚拖着最后一箱多肉站在1701门前时,
已经晚上九点了。她犹豫了一下,才用临时密码打开了门。
室内的装修让她愣了一下——极简主义的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整洁得像是样板房,
几乎没有生活气息。与她那个被多肉和杂七乱八的书籍填满的小窝截然不同。
“果然人如其屋,性冷淡风。”林晚小声嘀咕着,开始把一箱箱多肉往阳台上搬。
等她安置好所有植物,已经快十一点了。林晚泡了碗面,坐在几乎一尘不染的客厅地板上,
打量着这个临时住所。墙上没有任何装饰画,书架上排列着整齐的专业书籍和行业报告,
茶几上放着一本《数据驱动营销》的英文原版书,书页间夹着不少便签。
她注意到书架最上层有几个设计奖项的奖杯,
其中一个是广告界颇具分量的金印奖——没想到周屿这种只会挑刺的家伙还真有点本事。
吃完泡面,林晚决定给自己找条毯子。她记得中介说过客卧的衣柜里有备用寝具。
但当她打开客卧衣柜时,却发现里面已经放着一些男性衣物。“奇怪,
不是说周屿出差半个月吗?怎么衣服还在这儿?”她喃喃自语,没太在意,
从上层拿下毯子和枕头。洗漱完毕后,林晚躺在客卧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陌生的环境,
还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周屿的雪松香气,都让她感到不自在。她拿出手机,
第N次修改那个已经被周屿否决三次的公益广告方案。
“留守儿童书信传递计划...”林晚小声念着方案标题,叹了口气。
这个项目她投入了很多心血,却始终无法用数据说服周屿。在他眼里,
情感价值如果不能转化为可量化的传播效果,就不值得投入预算。不知过了多久,
她才迷迷糊糊睡着。---第二天清晨,林晚被闹钟吵醒时有点懵,
花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匆忙起床,想着趁周屿不在,赶紧洗漱出门。
路过厨房时,她注意到操作台上放着一排调味料,整齐得像士兵列队。
其中最显眼的是一瓶包装精致的酱油,标签上写着“1982年头抽”。“啧,
连酱油都这么讲究。”林晚摇摇头,突然想起自己那盆“落日霞光”好像该浇水了。
她平时都用稀释的酱油水来浇这盆特别珍贵的多肉,据说能提供微量元素。“就用一点点,
他应该发现不了。”林晚心虚地想着,倒了少许酱油到喷壶里,加水稀释后,走向阳台。
阳台上的多肉们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可爱,尤其是那盆“落日霞光”,
叶片上的粉晕如同被朝霞染过。林晚仔细地给它喷了酱油水,又检查了其他多肉的状态。
正当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宝贝们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在用什么浇花?
”林晚吓得差点把喷壶扔出去。她猛地转身,看见周屿正站在阳台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明显是刚晨跑回来,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周、周总监?
您不是出差了吗?”林晚结结巴巴地问。周屿没回答,
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喷壶和那瓶打开的酱油上,眼神骤然变冷。
“你用我的1982年头抽浇花?”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但林晚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下降了几度。“对不起!
我不知道您在家...”林晚慌忙道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过去,
“甲方爸爸我错了...我赔您一瓶新的!要迟到了我先走了!”这是她的习惯,
每次提案时都会带几块巧克力,缓解紧张的同时也能讨好一下客户。
虽然对周屿从来没奏效过。周屿没接巧克力,而是拿起那盆被酱油水浇过的“落日霞光”,
眉头紧锁:“它活不过一周了。”“什么?”林晚没反应过来。“酱油浓度太高,
根系会烧伤。”周屿的语气依然平静,但林晚能听出其中的责备,“这是霓虹灯锦吧?
挺珍贵的品种。”林晚顿时慌了神:“那怎么办?
我养了两年才养成这样的...”周屿没回答,而是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巧克力,
突然冷笑一声:“德菲丝的黑巧克力,62%可可含量。”林晚愣了一下,
没想到周屿会对巧克力这么了解。“林策划的味觉挺独特啊,”周屿慢慢逼近一步,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一条博客差评通知,“昨晚给我的私厨蛋糕店打了一星差评,
说蛋糕口感像水泥?”林晚的脸瞬间红了。她昨晚确实因为无聊翻到了周屿的私厨蛋糕博客,
看到那款名为“数据至上”的巧克力蛋糕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没想到这博客居然是周屿的副业。“我不知道那是您的店...”她小声辩解,
下意识后退一步,工牌从口袋里滑落在地。周屿先一步踩住了工牌,弯腰捡起来,
目光落在上面的名字和职位:“奥美广告,资深策划师,林晚。”“还我!
没工牌连提案室都进不去!”林晚急着要去抢,但周屿抬高了手。他打量着手中的工牌,
又看向林晚:“我可以还给你,但有条件。”“什么条件?”林晚警惕地问。“第一,
在我的公寓里,禁止触碰我的任何藏品,包括那瓶酱油。”周屿的声音不容置疑,“第二,
你的公益案今天下午重新提报,
如果还是之前那种充满感性诉求但缺乏数据支撑的东西...”他没说完,
但林晚已经明白意思了。“那我的工牌呢?”周屿的脚尖轻轻将工牌推到她面前,
语气冷淡:“方案过审前,它就暂时由我保管。提醒你不要再犯低级错误。
”林晚咬牙捡起工牌,头也不回地冲出门去。这个自大狂!控制狂!PPT杀手!
而留在公寓里的周屿,则走到阳台那盆被酱油浇过的多肉前,小心地将它从土中取出,
开始清理根系。他的动作意外地轻柔熟练。手机再次响起,是一条新消息:“周先生,
您订购的多肉专用营养液和霓虹灯锦替补植株已发货。”周屿看了一眼门口方向,
轻声自语:“还是老样子,冲动又感性。”但他的嘴角,却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暴雨敲打着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天空阴沉得如同傍晚。林晚抱着重新修改的方案走进公司,
心情和天气一样糟糕。周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她那盆可能救不活的多肉交替在脑海中浮现。
“晚晚,听说你的公益案今天又要过会?”同事小李凑过来,同情地看着她,
“还是周总监主审?”林晚沉重地点头:“第三次了,如果再不过,这个项目就要被砍掉了。
”“周总监也真是的,明明是个公益项目,非要什么数据支撑。”小李抱怨道,
“情感价值就不是价值了吗?”林晚无奈地笑笑。在广告行业做了五年,
她深知像周屿这样的数据派如今有多盛行。一切都要可量化、可分析、可预测,
情感和创意反而成了次要的。下午两点,提案会议准时开始。林晚深吸一口气,
打开精心准备的PPT。“各位同事,今天我再次为大家介绍‘留守儿童书信传递计划’。
与前两版相比,
这次我们增加了前期调研数据和大数据分析结果...”林晚讲述着方案内容,
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周屿。男人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
修长的手指握着那支象征“生杀大权”的万宝龙钢笔。讲到情感共鸣部分时,
林晚放出了一段实地采访视频。视频中,留守儿童小雅读着远方父母来信时眼中的泪光,
让在座的几个同事都动容了。然而周屿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只是淡淡地问:“情感共鸣很打动人,但转化率呢?
我们需要的是可量化的传播效果和社会影响力指标。
”林晚调出下一张PPT:“我们预计通过社交媒体传播,能够达到500万次的曝光量,
10万次以上的互动...”“预计依据是什么?”周屿打断她,
“之前类似公益项目的实际数据支撑有吗?”会议室内一片沉默。林晚握紧了手中的翻页笔,
指节发白。“周总监,我认为有些价值是无法用数据完全量化的。”她试图解释,
目能给这些孩子带来的心理慰藉和情感陪伴...”“公司投入预算需要看到可衡量的回报,
无论是商业项目还是公益项目。”周屿的声音冷静得不近人情,“如果没有实际数据支撑,
我很难通过这个方案。”会议在不愉快的气氛中结束。林晚的方案再次被否决,
需要补充更多数据支撑。“冷血AI。”走出会议室时,林晚听到有同事小声嘀咕了一句。
她回头看了眼仍在会议室里整理资料的周屿,突然注意到他按着太阳穴,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但下一秒,他就恢复了常态,仿佛那只是她的错觉。下班时分,暴雨依然没有停歇。
林晚站在写字楼大厅,望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发愁。她没带伞,
打车软件上显示前面有近百人在排队。“需要搭个便车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晚转身,看见周屿正站在那儿,手中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她有些惊讶,
周屿居然会主动提出帮她。“不用了,谢谢周总监。”林晚礼貌地拒绝,
“我等多雨小一点再走。”周屿没强求,点点头走向电梯。林晚看着他的背影,
突然注意到他的步伐不如平日稳健,甚至有些摇晃。“奇怪,他是不是不舒服?”林晚心想。
但很快她就甩开了这个念头——那个冷血AI怎么会有人类的脆弱时刻?十分钟后,
雨势稍小,林晚决定去地铁站。她小跑着穿过公司前的广场,
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进入地铁站后,她意外地发现周屿也在等车。
男人站在站台边缘,背影僵硬。当地铁进站带来的风吹起时,他明显地向后缩了一下。
林晚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但最终决定假装没看见。她可不想再被怼一顿。列车进站,
人群涌动。林晚挤上车厢,发现周屿也上了同一节车厢,站在离她不远处。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手指紧紧抓着扶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地铁运行途中突然剧烈晃动了一下,车厢内灯光闪烁。周屿猛地闭上眼睛,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您没事吧?”旁边一位老太太关心地问。周屿摇摇头,没有说话,
但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密的冷汗。林晚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从未见过周屿这个样子,
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此刻看起来几乎是...脆弱。列车驶入下一站,
更多乘客挤上车厢。周屿被人群推搡着,脸色越发难看。突然,列车因信号问题紧急刹车,
车厢内一片惊呼。灯光在这一瞬间全部熄灭,只有紧急照明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车厢内空气变得闷热,有人开始恐慌。“怎么回事?停电了?”“手机也没信号了!
”“好闷啊,什么时候能修好?”林晚下意识地看向周屿的方向。在昏暗的光线下,
她看见男人已经蹲了下来,双臂紧紧抱着自己,肩膀在轻微发抖。“周总监?
”林晚挤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你还好吗?”周屿没有回答,只是呼吸越发急促浅快。
林晚突然明白了——幽闭恐惧症。或者是恐慌发作。“看着我,周屿。”林晚蹲下来,
强迫他看向自己,“跟着我的节奏呼吸,吸气...呼气...”周屿艰难地照做,
但效果甚微。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林晚想起自己包里有巧克力,赶紧翻出来,
撕开包装递到他嘴边:“吃这个,血糖低会加重症状。”周屿机械地张嘴,
咬下一小块巧克力。他的手无意中抓住了林晚的手腕,握得死紧,几乎让她疼痛。
“别...别看下面...”他喃喃自语,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
“太高了...”林晚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但她没时间多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缓解周屿的症状。她继续引导他呼吸,同时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的,
只是临时停车,很快就能修好。”周围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状况,
一位护士打扮的女士挤过来帮忙:“需要水吗?我这里有。”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