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产少爷和他的保洁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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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胰腺癌……晚期……”

云瑾行僵在原地,指尖的温度骤然褪尽,只剩下刺骨的冰凉。

刚刚还满是愤怒与鄙夷的眼神,此刻空洞得如同被狂风席卷过的荒原,反复咀嚼着那几个字,却怎么也无法将它们与地上那个蜷缩的身影重合。

周缕脸上的得意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换上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医生,您是不是搞错了?她就是个骗子,怎么可能……”

“仪器数据不会说谎。”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我蜡黄的脸颊和手臂上密集的针眼,语气带着职业性的悲悯。

“长期使用高剂量***镇痛,身体极度虚弱,多处器官已经出现衰竭征兆,情况很不乐观。”

云瑾行没有理会周缕的辩解,也没有看周围宾客骤然变化的神色。

他缓缓蹲下身,视线落在云出岫毫无生气的脸上,那双总是盛着高傲与冷漠的眼睛,此刻竟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想去碰一碰妹妹的脸颊,手指悬在半空,却像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怎么也落不下去。

脑震荡电击变压箱上的火花摔碎的平安扣……

那些被他刻意遗忘在孤儿院角落的画面,此刻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一直以为妹妹是块打不碎摔不坏的顽石,哪怕被抛弃被贬低,也能像野草一样顽强地冒头,所以他才用最尖锐的刺去扎她,想用这种方式逼她长成和自己一样坚硬的模样。可现在才发现,那所谓的“顽石”,早就被病痛啃噬得千疮百孔。

“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她从小就会装,这次一定也是装的,为了骗钱,为了让我心软……”

话虽如此,他的身体却比理智先一步行动。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向医生办公室,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打破了会场的死寂。

平日里处事不惊的云总,此刻连签字的手都在颤抖,笔尖在缴费单上划出几道歪斜的痕迹。

“所有能用的药都用上,最好的医生,不管花多少钱,必须把她治好。”

他盯着医生的眼睛,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可尾音的颤抖却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她要是有一点事,我唯你们是问。”

医生点点头,接过缴费单:

“我们会尽力,但您也要有心理准备。”

云瑾行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走出办公室,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得他脸色愈发难看。

他拿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划过屏幕,翻找着通讯录里的顶级肿瘤专家,指尖却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云出岫是在骗他,可医生的话妹妹身上的针眼那股散不去的药味,却像无数只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病房里,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色的天花板刺得我眼睛生疼,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比酒吧的劣质香水还要令人窒息。

我动了动手指,手腕上还残留着针头扎过的刺痛感,那是刚刚护士为我输液时留下的痕迹。

我抬起手,目光落在手背上细小的针眼上,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又是针。

在酒吧卖酒被客人推搡撞破头时,是社区医院的廉价针头;

化疗时,是肿瘤医院冰冷的粗针头;

疼得打滚时,是自己给自己扎的止疼针。

这小小的针眼,像是刻在我身上的烙印,记录着我这七年苟延残喘的日子。

云瑾行交了医药费又怎么样?

找了最好的医生又怎么样?

胰腺癌晚期,从来就没有“治好”这两个字。

那些昂贵的药,不过是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再让我多受几天罪罢了。

我想起云瑾行刚刚在会场的模样,想起他摔碎平安扣时的决绝,想起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恶心。

心口的疼又涌了上来,不是癌细胞扩散的那种剧痛,而是一种细细密密的像是被针慢慢扎着的疼。

我侧过身,背对着病房门,蜷缩起身体,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不想再等了。

与其在医院里被各种针头和仪器折磨,与其看着云瑾行那副既慌乱又怀疑的模样,不如早点解脱。

我的手悄悄摸向枕头底下,那里藏着昨天偷偷藏起来的几片止疼药。

剂量不大,但如果和着医生刚给我输的营养液一起吃下去,应该能让我睡得安稳一点,再也不用醒过来。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小心翼翼地传了进来。

我闭紧眼睛,假装睡着,手指却紧紧攥住了枕头下的药片。

我知道是云瑾行。

可我不想见他,更不想听他那些迟来的廉价的关心。

云瑾行走到病床边,静静地站了很久。

他看着妹妹瘦弱的背影,看着被子下那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想问她这七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想问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生病了,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了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不知道,枕头下的我,指尖的药片已经被汗水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