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路衍将军平定北疆有功,朕心甚慰,特许一愿,谢卿但说无妨。”
“谢将军,皇上问您呢,想要什么?”
温清晚眼角泛红地望向身旁那个身着玄色锦袍的高大身影。
她的夫君谢路衍,此刻正垂首跪着,看不清表情。
这是个机会啊,她在心中呐喊。
父亲母亲被流放北疆已经三年了,那地方常年积雪,寒风刺骨。
母亲有咳疾,去年家书里说咳出了血,却连个像样的郎中都寻不到。
若是谢路衍开口求皇上赦免他们……
“微臣。”
谢路衍忽然重重叩首。
“斗胆恳请皇上将林府嫡女林沐瑶赐予微臣为妾。微臣必当珍之重之,绝不亏待。”
“温氏贤良,定能容人。”
温清晚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路衍,你怎么敢的?
十五年前寒冬,父亲下朝归来,在街角发现一个冻得奄奄一息的少年。
那少年无名无姓,只说自己叫“阿衍”。
父亲将他带回家,给他取名“谢路衍”,从此视如己出。
手把手教他习字练武,甚至亲自为他讲解兵法,就因为他随口说想从军报国。
母亲记得他畏寒,每年入冬前都亲自为他缝制裘衣,他发烧时整夜守在床前喂药。
而三年前谢路衍在军中犯下大错本当问斩,是父亲以自己官职和全家前程为代价,替他顶了罪。
母亲当时哭着说:“阿衍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
而如今,父母在苦寒之地受罪,他却要迎娶新欢?
温清晚的眼泪终于滚落。
“谢将军果然爽快!”
“林家公主可是皇上最疼爱的外甥女,您这心愿提得好啊!咱家这就回宫复命,想必皇上定会成全!”
谢路衍再次叩首。
“谢皇上恩典。”
公公带着圣旨满意地离去,众人纷纷起身。
谢路衍伸手想扶她,温清晚猛地甩开,踉跄着站起来。
她抬头直视这个曾经让她倾心的男人,眼中不再是柔情,而是一片冰冷。
“清晚,你听我解释。”
谢路衍压低声音。
“谢将军好算计。用我温家的恩情铺路,用我父母的性命邀功,如今还要用我的尊严来成全你的风流。”
温清晚后退一步,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你冻死在雪地里。”
谢路衍脸色骤变,眉头紧锁,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
“你何时变得这般不识大体?一年前我在御前失言,若非沐瑶及时周旋,此刻我的头颅早已挂在城门上了!”
温清晚抬手抹去脸上的泪,却抹不尽源源不断涌出的委屈。
林沐瑶救他一命?那她温清晚算什么?
十四岁那年,谢路衍初次随军出征却中了埋伏,是她女扮男装混入敌营,在箭雨中将他背出。
十七岁时他染上瘟疫,所有人都避之不及,只有她日夜守在病榻前,险些自己也送了命。
二十岁成婚那晚,有刺客来袭,是她挡在他身前,那一剑至今在左肩留下疤痕。
“我本以为你温柔贤淑,最是明理,没想到竟如此善妒。”
谢路衍失望的声音将她从回忆中拽出。
“沐瑶身子弱,受不得阴寒。”
“主院朝阳暖和,你收拾一下搬到西厢房去吧。”
温清晚心头一颤,主院?
那是父母留给她的嫁妆,院里的梨树是她亲手所植,屋内每一件摆设都是母亲精心挑选的。
她在这座院子里长大,在这里与谢路衍拜堂成亲,在这里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谢路衍!”
她终于失控地喊出声。
“这是温府!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宅子!你凭什么……”
话音未落,一股温热的液体突然从鼻腔涌出。
温清晚下意识伸手去摸,指尖立刻染上刺目的鲜红。
血滴落在她素白的衣襟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谢路衍已经转身走出几步,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却只是皱了皱眉。
“气性这么大,难怪生不出孩子。”
说完便大步离去,衣袍在风中翻飞,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别吓我啊!”
从小跟着她的丫鬟春桃冲上来,用帕子死死按住她的鼻子,声音里带着哭腔。
血很快浸透了帕子,顺着春桃的手指往下淌。
“春桃……”
温清晚气若游丝地唤道。
“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春桃的眼泪砸在她脸上,和血迹混在一起。
“不会的,**不会的……咱们再找别的大夫,京城不行就去江南,总有人能治好的……”
温清晚却笑了。
自己这副残破身子,怕是撑不到父母赦免的那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