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快来！”
第二天一早，苏念安刚换上白大褂，苗玉就急匆匆地招手叫她。苗玉今天换了身行头，裙子是另一个奢侈品牌的早秋新款，脸上的妆比昨天还要精致几分。
“怎么了？”念安走过去。
苗玉压低声音，却掩不住兴奋：“大客户！王总，做房地产的，超级有钱。点名要最好的医生，李主任让我接诊。”她快速补了下口红，“你跟我来，学习学习怎么接待这种VIP。”
念安没拒绝。跟着苗玉走向VIP诊室的路上，几个护士投来羡慕的目光。
“苗姐厉害啊，又接大客户。”
“王总可是咱们这儿的常客了，特别挑，希望苗姐能搞定他。”
苗玉嘴角上扬，脚步轻快。推开诊室门之前，她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瞬间换上职业微笑。
诊室里坐着的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手腕上的金表闪得晃眼。见到苗玉，他眉头一挑：“就你？李主任呢？”
“王总好，我是苗医生，李主任特意安排我来为您服务的。”苗玉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主任今天有会，特意交代我，说王总是贵客，必须最好的医生接待。”
王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在苗玉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她胸前的工牌上：“苗医生是吧？以前没见过。”
“我去年才从总部调过来。”苗玉边说边戴上手套，“王总今天是哪里不舒服？”
“牙疼！昨晚上疼得一宿没睡！”王总没好气地说，“你们这儿收费这么贵，就不能多请几个有经验的医生？”
苗玉脸上笑容不变：“王总放心，我在总部就是专门接待VIP客户的。先给您检查一下？”
念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像是背景板。王总瞥了她一眼：“这又是谁？”
“苏医生，我们新来的同事，跟着学习学习。”苗玉抢着回答。
检查过程中，苗玉使出浑身解数。她每用一个器械就要解释一句：“这是德国最新款的，我们医院才引进的”、“这个探头特别灵敏，别的医院都没有”……
王总似乎很吃这套，脸色渐渐缓和。
“哟，王总这表不错啊。”苗玉突然说，“百达翡丽的**款吧？我在杂志上见过。”
王总顿时来了精神：“识货啊！去年在瑞士买的，没几块。”
“真漂亮。”苗玉凑近看了看，“这表盘设计太特别了。我也喜欢表，可惜只能买得起卡地亚的基础款。”她叹口气，像是真的非常遗憾。
念安的目光在王总腕表上停留片刻。确实是百达翡丽，但不是他说的那款**版，而是更早一个系列的改款，表盘上的细微差别外行根本看不出来。她没说话，继续安静地站着。
检查完毕，苗玉表情严肃起来：“王总，您这牙问题不小啊。之前做的根管治疗有点问题，现在发炎了，得重新处理。”
“什么？”王总一下子坐直了，“我在你们这儿花了大价钱做的！还说是最好的医生！”
“可能是当时设备没现在好。”苗玉赶紧安抚，“现在我们有了最新的显微镜，看得特别清楚。我给您重新做，保证没问题。”
王总脸色稍缓：“那就赶紧的。用什么最好的，别给我省钱的。”
“那是自然。”苗玉笑道，“给您用我们最好的材料，德国的，一颗填充物就得上千呢。”
准备工作时，苗玉显得格外小心。她调整灯光明暗三次，让护士换了三次器械，最后才选定那支闪着金属光泽的注射器。
“王总，打麻药了，稍微有点疼。”她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
王总闭上眼，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苗玉的手很稳，针头精准地刺入牙龈。但就在推药的瞬间，王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弹了一下。
“哎哟！怎么这么疼！”
苗玉手一抖，赶紧拔出针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王总捂着嘴，眼睛都疼出泪花了：“你们这什么技术！比上次疼多了！”
“可能是炎症比较重，药推起来有点阻力。”苗玉解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念安微微皱眉。她看得清楚，苗玉进针的角度偏了一点，没避开最敏感的区域。新手常见错误，但在明华这种级别的医院，不该发生。
麻药终于起效，治疗继续。苗玉的操作说不上不好，但也谈不上多出色。中规中矩，配不上她那一身行头和之前的吹嘘。
治疗到一半，王总突然摆手叫停：“等等！我怎么觉得这边脸麻得不对劲？”
苗玉紧张起来：“可能是药扩散了，正常的……”
“正常什么！我上次做根本没这样！”王总越来越激动，“你是不是打错地方了？”
眼看局面要失控，诊室门被推开了。李主任走进来，一脸关切：“王总，怎么样？苗医生技术还不错吧？”
“好什么！”王总气得差点从治疗椅上跳起来，“麻药打得我半张脸都没知觉了！你们这最好的医生就这水平？”
李主任瞪了苗玉一眼，赶紧安抚：“抱歉抱歉，苗医生确实是我们这儿技术数一数二的。可能是您今天炎症比较重，对麻药反应大。”
苗玉站在一旁，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手上的器械都不知道该放哪了。
念安突然轻声开口：“可能是下颌神经管位置有个体差异。王总下颌骨第三磨牙区有个小骨凸，X光片上不明显，但进针时容易碰到神经末梢密集区。”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王总眯起眼：“你说什么？”
李主任推了推眼镜：“小苏，你怎么知道的？”苗玉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念安走到观片灯前，指着X光片上的一个细微阴影：“这里，看上去像是影像重叠，其实是骨面不平整。进针时如果角度偏内5度，就会**到更多神经分支。”
诊室里安静了几秒。
李主任凑近仔细看片，恍然大悟：“还真是……小苏观察很仔细啊。”
王总上下打量着念安：“你又是谁？”
“新来的苏医生。”李主任赶紧介绍，“今天刚跟苗医生学习。”
“新人？”王总挑眉，“眼光倒是不错。比某些只会炫装备的强。”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苗玉。
苗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李主任赶紧打圆场：“苗医生技术是好的，可能就是今天状态不太好。王总您放心，接下来的治疗我亲自来做。”
王总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重新治疗时，李主任果然调整了进针角度。王总的表情松弛了许多，没再喊疼。
治疗结束后，王总起身活动了一下下巴：“嗯，这次还行。”他看向念安，“小姑娘有点东西。”
念安只是微微点头：“应该的。”
苗玉站在一旁，强颜欢笑：“王总下次来还是找我，我给您用最好的材料……”
王总摆摆手，没接话，径直走了出去。
门一关，苗玉就垮下脸来：“什么人啊！有点钱了不起似的……”
李主任皱眉：“少说两句。今天确实是你失误了。”
“我就是手滑了一下……”苗玉辩解，“那个苏念安也是，显摆什么啊，不就看懂个X光片吗？”
李主任没接话，转头对念安说：“观察力不错，继续保持。明天开始你独立接诊吧，从小病例开始。”
苗杏眼圆睁：“主任！她才来第二天！”
“谁不是从新人过来的。”李主任摆摆手，走了。
诊室里只剩下两人。苗玉瞪着念安，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朴素”的新同事。
“行啊你，挺会抓机会表现。”苗玉语气酸溜溜的，“看来不是真老实。”
念安正在整理器械，头也没抬：“只是就事论事。”
苗玉还想说什么，念安的手机突然响了。瞥见来电显示上的“苏女士”三个字，念安直接按掉了。
“哟，有情况啊？”苗玉立刻来了精神，“男朋友？怎么不接？”
“推销的。”念安面不改色，将手机放回口袋，“苗医生要是没别的事，我先去忙了。”
走出诊室时，念安能感觉到苗玉的目光盯在她背上。
走廊另一端，陈朗正好走过来，冲她笑了笑：“听说你刚才镇住场子了？”
念安略显惊讶：“消息传这么快？”
“医院就这么大点儿地方。”陈朗眨眨眼，“王总可是出名难搞，你能让他服气，厉害。”
念安没接话，只是问：“有患者需要洗牙的吗？主任让我开始接诊了。”
“有啊，跟我来。”陈朗热情地引路，“正好有个老太太，紧张得不行，需要耐心点的医生。”
念安点点头，跟着他走去。身后，苗玉从诊室出来，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脸色不明。
一个护士凑过来：“苗姐，新来的不简单啊？”
苗玉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罢了，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