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冰冷地砸在黑色伞面上,发出单调的嘀嗒声。沈凝霜站在墓园最高处,看着下方那两个并排的新坟。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群乌鸦,簇拥在叶启山身后——那个站在最前方,穿着昂贵定制西装,甚至还时不时抬手看表的中年男人。
“月别,我们该走了。”身旁的老管家陈伯低声催促,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凝霜——或者说,三年前的沈月别——没有动。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叶启山那张伪善的脸上,看着他向自己父母的棺木鞠躬,看着他接过助手递来的白菊,轻轻放在墓碑前,仿佛他真的在乎这场葬礼。
去他妈的在乎。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滑落,混着眼泪,但她分不清哪滴是雨,哪滴是泪。反正最后都一个样,冰冷刺骨。
“陈伯,你说他们现在是不是正看着?”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内心翻涌的恨意形成鲜明对比。
陈伯叹了口气,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着伞柄:“**,先生和夫人只想让你平安快乐...”
“快乐?”沈凝霜几乎要笑出声,但那声音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哽咽,“我的快乐和三年前一起死了。”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像鬼魂一样缠着她。大学毕业晚会上,她还是沈月别,穿着漂亮的礼服,接受着同学们的祝福。父母答应一定会来,却迟迟未到,电话无人接听,然后是刺耳的警笛声,警察局冰冷的通知,高速公路上那场“意外”的现场照片——父母的车被撞得面目全非,而肇事卡车司机竟然毫发无伤,事后检测只有轻微超速。
意外。所有人都这么说,但她不信。父亲前一天才告诉她,他发现公司账目有问题,大笔资金通过叶氏集团的项目不翼而飞。他准备第二天当面与叶启山对质。
然后就没有第二天了。
“叶董真是重情重义,还亲自来参加葬礼。”身后两个撑伞的中年男人低声交谈。
“是啊,沈家都没落了,还能这么给面子...”
沈凝霜的手指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重情重义?叶启山不过是来看他的“杰作”,确认沈家彻底消失,再也没人能威胁到他和他那肮脏的帝国。
葬礼终于结束,人群开始散去。叶启山在保镖的簇拥下向停车场走去,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节哀,小姑娘。”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一丝愧疚,“你父母是我的老朋友了。有任何需要,可以来叶氏找我。”
沈凝霜抬起头,第一次近距离直视这个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他的眼睛深不见底,嘴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弧度,完美得像排练过无数次。
“谢谢叶董。”她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我会记住的。”
一定会记住。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每一笔血债。
叶启山点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手机响起,他转身接电话去了。沈凝霜捕捉到只言片语:“...星礼又跑哪去了?...告诉他晚上有重要会议...”
星礼,叶星礼,叶启山的独子,叶氏集团的继承人。据说在国外鬼混了几年,最近才被召回来准备接手家族生意。
很好,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人群散尽后,沈凝霜才慢慢走向父母的墓碑。雨水已经把新翻的泥土打得湿透,两束白菊孤零零地躺在碑前——一束是叶启山的,另一束不知是谁的。
她踢开了叶启山的那束花,白菊散落在泥水里,被高跟鞋踩过,碾入泥土。
“爸,妈。”她跪在坟前,雨水彻底打湿了她的黑裙,但她毫不在意,“我发誓,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陈伯想拉她起来:“**,雨太大了,你会生病的。”
“病?”她抬起头,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我的心早就病了,从他们离开的那天起就烂透了。”
她在坟前磕了三个头,额头沾满了泥水。起身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那个曾经爱笑、活泼的沈月别被彻底埋葬,与她的父母一起长眠于此。
“从今天起,没有沈月别了。”她轻声说,更像是对自己宣誓,“只有沈凝霜。”
凝霜,冻结的霜华,冰冷,锋利,足以割伤任何触碰的人。
陈伯担忧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叶启山势力太大,我们斗不过他的。”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沈凝霜擦掉脸上的水渍,眼神锐利如刀,“他不是说有任何需要可以去找他吗?那我就去。”
“你要进叶氏?”陈伯倒吸一口冷气,“这太危险了!如果他认出你...”
“他不会认出来的。”沈凝霜的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笑,“三年足够一个人彻底改变。何况,我连名字都换了。”
她转身离开墓园,步伐坚定,不再回头。陈伯小跑着跟上,仍然试图劝阻:“**,你需要时间疗伤,而不是冲动行事...”
“我没有冲动。”沈凝霜打断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我计划了三年,在国外的每一天,我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她发动汽车,引擎轰鸣声淹没了陈伯的叹息。雨刷机械地左右摆动,刮开一道道清晰又模糊的视野。
“我学了商业管理、金融分析,甚至黑客技术。”她平静地说,仿佛在谈论别人的事,“我研究了叶氏集团的每一个项目,每一个高管,包括叶启山和他的宝贝儿子。”
陈伯系好安全带,忧心忡忡地看着她:“即使你成功进入叶氏,又能做什么呢?”
“找到证据。”沈凝霜的眼神盯着前方雨幕中的路,“父亲说过账目有问题,那就是突破口。叶启山以为把我父母害死就没人知道了,但他错了。我会找到那些证据,亲手把他送进监狱。”
车驶过繁华的都市中心,叶氏集团总部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雨水中闪着冷光。沈凝霜放慢车速,抬头看向那座象征着权力与财富的建筑最高层。
等着吧,叶启山。你很快就会见到沈凝霜了。
她猛踩油门,汽车加速驶离。后视镜里,叶氏大厦渐渐变小,但那个目标却在心中愈发清晰而坚定。
回到家——其实是陈伯帮她租的一套小公寓——沈凝霜立即打开电脑。屏幕上弹出各种窗口:叶氏集团的组织架构图、近期招聘信息、叶启山的公开行程、还有...叶星礼的照片。
她放大那张照片。叶星礼与父亲并不太像,继承了母亲的好相貌,眉眼间带着几分不羁,笑起来有种玩世不恭的魅力。媒体报道称他刚从国外回来,准备进入家族企业学习管理。
“幸运的小少爷。”沈凝霜冷笑着关闭窗口,“很快你就会知道,你的好日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她调出叶氏集团的招聘页面,鼠标在一个职位上停留:总裁助理。要求金融背景,海外学历,熟练掌握数据分析...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就这个了。”她轻声自语,开始填写在线申请表。
姓名:沈凝霜学历: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硕士工作经验:纽约某投资公司分析师(虚构但查证无虞)推荐人:精心安排的几位“教授”和“前上司”
每一栏她都仔细斟酌,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投递简历了,但这是最接近核心的一个职位。
点击“提交”的那一刻,她的手微微颤抖。不是出于恐惧,而是期待——那种等待了太久终于要开始的期待与紧张。
电话**打破了夜的寂静。是她在国外认识的朋友,电脑高手,帮她伪造了无懈可击的身份背景。
“简历已经投了。”沈凝霜直接说,“确保万无一失。”
电话那头传来键盘敲击声:“放心,你的数字履历比真金还真,倒是你,准备好面对他了吗?”
沈凝霜走到窗前,看着城市夜景:“我每一天都在准备。”
“记住,一旦进入叶氏,你就是孤军奋战,叶启山不是省油的灯,他能有今天的地位,手上不只有你父母这一条人命。”
“我知道。”沈凝霜的眼神暗了下来,“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做。”
挂断电话后,她从床头柜最底层拿出一本旧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全家福——父母搂着大学毕业的她,三个人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全世界的美好都在那一刻凝聚。
指尖轻轻抚过父母的脸庞,沈凝霜的眼泪终于无声滑落。
“我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她低声承诺,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月光穿透云层,照在相册上,也照在她坚毅而苍白的脸上。
沈凝霜拿起笔,在新笔记本的扉页上写下两个字:复仇。
然后她开始详细规划,列出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可能的风险和对策。时间一点点流逝,当她终于抬头时,天边已经泛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对大多数人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个平凡的日子。但对沈凝霜而言,这是复仇之路的起点。
她站起身,走到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黑色长发,苍白的面容,唯有那双眼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再见,沈月别。”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你好,沈凝霜。”
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沈凝霜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您好,是沈凝霜女士吗?这里是叶氏集团人力资源部,我们收到了您的简历,对您的背景很感兴趣,想邀请您明天上午十点来参加面试...”
命运之轮开始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