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我和傅时砚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
我不再用那些幼稚的手段去“折磨”他。因为我知道,那对他毫无用处。
我开始用一种全新的方式去“试探”他。
我会故意把集团一些不那么核心,但又足够复杂的商业文件,丢在车后座。然后观察他,是否会翻看。
结果是,他一次都没有。他只是会在我下车后,默默地把文件收好,放在我第二日常坐的位置。
我也会在和他独处时,假装不经意地,透露一些关于宋氏集团内部权力斗争的信息。
“宋子昂最近搭上了‘启明’新能源项目的负责人,看来是想抢功。”
“我爸打算让我和林家的草包订婚,用我的婚姻,换林家在董事会里的一票。”
我说这些的时候,会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他的反应。
但他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这些足以在京圈掀起风浪的豪门秘辛,在他听来,和今天的天气预报没什么区别。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他深不可测。
直到我生日那天。
按照惯例,宋家要为我举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这与其说是为我庆生,不如说是宋振国的一场商业秀,一个拓展人脉、展示家族实力的舞台。
我对此,厌恶至极。
宴会开始前,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谁也不见。
我妈,那个在宋家活得像个透明人的女人,在门外苦苦哀求:“晚意,算妈妈求你了,别让你爸生气,好吗?”
我爸,则直接在门外怒吼:“宋晚意,我给你十分钟,你要是再不滚出来,就永远别想踏出这个家门!”
我听着门外的声音,只觉得无比讽刺。
这就是我的家人。一个懦弱,一个暴躁。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我想要什么。
最终,我还是出去了。
我换上了那条他们为我准备的、昂贵又束缚的白色礼裙,化上了精致的妆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宴会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戴着最得体的面具。
宋振国带着我,游走在各色人等之间。
“这是刘总,启明项目的股东之一。”
“这是王董,我们集团的老朋友了。”
我微笑着,和他们每一个人碰杯,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我的未婚夫,林家的草包林宇,也跟在我身边,像一只讨人嫌的苍蝇,试图把手搭在我腰上,被我用眼神冻了回去。
“晚意,你今天真美。”他嬉皮笑脸地说。
我看着他那张被酒色掏空的脸,只觉得一阵反胃。
我找了个借口,去了趟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镜子里,我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妆容精致,笑容标准,眼神却空洞得像个黑洞。
我突然很想逃。
逃离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逃离这些虚伪的面孔。
我从洗手间的后门溜了出去,穿过花园,跑到了停车场。
傅时砚就靠在那辆迈巴赫旁,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
看到我狼狈地跑出来,他愣了一下。
“带我走。”我对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脆弱。
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多说一句废话。他只是拉开车门,等我坐进去,然后,发动车子,平稳地,驶离了那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车里,我终于脱下了脚上那双快要把我折磨死的JimmyChoo,蜷缩在后座上。
“想去哪?”他问。
“不知道。”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灯火,茫然地说,“随便开吧。”
车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下来。
我抬头一看,发现我们停在了一座跨江大桥上。深夜的大桥,车辆稀少。从这里,可以俯瞰半个城市的夜景。
他下了车,也为我打开了车门。
我走下车,晚风吹起我的裙摆和长发,带着一丝江水的潮气。
“生日快乐,**。”他突然开口。
我愣住了,转头看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用纸巾包着的东西,递给我。
我疑惑地打开。
里面,是一个烤得焦黄的红薯。
还热乎乎的。
“这个……”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刚才路过一个街角,看到有位老奶奶在卖。”他说,“我想,您可能会喜欢。”
我看着手里的烤红薯,又看了看他。
他穿着价值不菲的西装,站在千万级的豪车旁,却递给我一个五块钱的烤红薯。
这画面,荒诞,又……温暖得不可思议。
我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自从我懂事以来,我收到的生日礼物,都是名牌包,珠宝,或者干脆就是一张支票。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送我一个烤红薯。
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看穿我华丽外表下,那颗渴望最简单温暖的心。
我剥开焦黄的外皮,露出里面金黄色的瓤,轻轻咬了一口。
很甜,很暖。
“谢谢。”我轻声说。这是我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对他说谢谢。
“您不用谢我。”他说。
我们并肩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沉默地,吃着一个烤红薯。
那一刻,我不是什么宋家大**,他也不是什么神秘的司机。
我们只是两个,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相互取暖的孤独的人。
“傅时砚,”我轻声问,“如果有一天,我不是宋晚意了,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给我买烤红薯吗?”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他才侧过头,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您想吃,无论您是谁,我都会给您买。”
我的心,在那一刻,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