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带着他的心头好冲进我办公室时,我正在核对这个月服装厂的流水。
他双眼猩红地嘶吼:“陈岚!我们的儿子快死了,白血病,只有你能救他!”我笑了,
轻飘飘地掸了掸的确良衬衫上不存在的灰。那个二十年前就被他们全家亲手“埋葬”的儿子,
现在又是从哪个乱葬岗里爬出来了?想让我捐骨髓?可以啊,除非他那个高贵的妈,
从我这厂子门口三步一叩首地跪到市医院。01“陈岚!你到底有没有心!
那是你的亲生儿子!”何建军一拳砸在我锃亮的红木办公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他身边的女人,白薇,那个抢走我丈夫、抢走我人生的女人,
此刻正梨花带雨地抓着他的胳膊,一副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柔弱模样。“建军,你别这样,
我们好好求求姐姐……”一声“姐姐”,差点让我把隔夜饭吐出来。二十年前,
她可不是这么喊我的。那时她挺着肚子,依偎在何建军怀里,
轻蔑地叫我“乡下来的野丫头”,眼睁睁看着我被婆婆王桂芬磋磨得不成人形。
我没理会这对恶心的男女,慢条斯理地将算盘上最后一笔账拨完,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声音,像一个清脆的耳光,抽在他们俩脸上。“何厂长,白医生,
什么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我抬起眼,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这小庙,
可容不下你们这两尊大佛。”九十年代初,我,陈岚,从一个被夫家扫地出门的农村女人,
成了市里第一家私营服装厂的厂长。而他,何建军,
还是那个国营纺织厂里不上不下的副厂长。至于白薇,市医院的医生,
当年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如今在我面前,也不过如此。何建军被我的态度噎得满脸通红,
白薇赶紧上前一步,哭得更凶了。“姐姐,求求你,小明他真的快不行了,
医生说只有骨髓移植才能救他。我们全家都配不上型,只有你了……你是他亲妈啊!
”“亲妈?”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身体靠在宽大的老板椅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发出规律的声响。这是我思考时的小习惯,一下,一下,都敲在他们紧绷的神经上。
“白医生,你是不是忘了?我的儿子,二十年前刚出生,就因为体弱,没熬过去,早就死了。
”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坟头草,估计都比你们儿子高了。
”白薇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何建军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猛地拽开白薇,嘶吼道:“陈岚!你别给我装蒜!
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吗?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当年非要回乡下生,
小明怎么会一出生就……”“我心里清楚?”我缓缓站起身,隔着宽大的办公桌逼视着他,
“我清楚什么?我只清楚,我九死一生生下孩子,只看了一眼,
就被我‘好婆婆’王桂芬抱走,再见时,就是一具冰冷的、小小的尸体!”“我清楚,
我哭得肝肠寸断的时候,你何建军,正陪着你这位‘好妹妹’白薇,在市里最好的馆子吃饭!
”“我更清楚,我被你们何家以‘克夫克子’的罪名赶出家门,差点冻死在街头的时候,
你们两个,正在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
狠狠扎进他们的心脏。白薇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何建军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嘴里却还在狡辩:“那都是我妈……我妈她重男轻女,都是她干的!我后来也后悔了,岚岚,
我……”“闭嘴!”我厉声喝断他,“别叫我岚岚,我嫌脏。”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固。
我绕过办公桌,走到他们面前,看着这对曾经把我踩在脚下,如今却卑微如蝼蚁的男女,
心中没有一丝快意,只有刺骨的寒。“现在,你们的儿子,白薇的宝贝儿子,得了白血病,
需要骨髓了,就想起我这个‘死了儿子’的亲妈了?”我扯了扯嘴角,笑意冰冷,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滚。”我指着门口,只说了一个字。
何建军的自尊心彻底被碾碎,他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陈岚,你……你别后悔!
”“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瞎了眼嫁给你。”我冷冷地回敬。
就在他们即将被我叫来的保安架出去时,白薇突然尖叫一声,甩开何建军的手,
直挺挺地朝着我跪了下来,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姐姐!我给你跪下!
我给你磕头!”她不管不顾地开始磕头,光洁的额头很快就红肿起来,“求你救救小明!
他也是你的儿子啊!当年是我鬼迷心窍,是我……是我换了孩子!”02“你说什么?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同时扎了进来。白薇抬起头,额头上已经一片青紫,
混着泪水和头发,狼狈不堪。“当年……当年我在医院,也刚生下一个女儿。
王桂芬……阿姨她不喜欢女孩,又看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就……就把我们的孩子给换了!
”“她对外就说你的儿子夭折了,那个死去的……其实是我的女儿!”轰!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后的办公桌才没有倒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是我的儿子死了,是他们的女儿死了!他们用自己死去的女儿,换走了我健康的儿子!
我一直以为,是婆婆王桂芬嫌弃我,连带着弄死了我的孩子。却没想到,
这背后还藏着如此恶毒的偷天换日!何建军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白薇:“薇薇,
你……你说的是真的?小明他……他不是……”“是真的!”白薇崩溃大哭,“我骗了你!
是我跟阿姨一起谋划的!我怕你因为她生了儿子而回心转意,我怕失去你!建军,
我对不起你!”好一出情深义重的大戏。我的心,却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最后一点对过去的怀疑,对何建军或许还有一丝不知情的幻想,全都碎成了粉末。“所以,
你们一家子,骗了我二十年,让我为你们死去的女儿伤心欲绝了二十年,现在,
你们养大的我的儿子病了,就跑来让我救他?”我笑出了声,笑着笑着,
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这二十年,我每个清明,每个忌日,
都会去那个小小的坟包前烧纸,对着一块无字的木牌,诉说我对“儿子”的思念。
我拼了命地赚钱,就是想争一口气,想让“儿子”的在天之灵看到,
他妈妈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窝囊废。结果到头来,全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我才是那个天底下最蠢的傻子!“滚出去!”我用尽全身力气,指着门口,声音嘶哑地咆哮。
保安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架住还在哭嚎的白薇和失魂落魄的何建军,将他们拖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世界终于清静了。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将脸埋在双臂之间,
放声痛哭。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嗓子都哑了,我才慢慢停下来。我擦干眼泪,
从抽屉最深处,拿出了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东西。那是一个做得有些粗糙的木头拨浪鼓,
是我怀孕的时候,一刀一刀亲手刻的。我本想等孩子出生后,亲手交给他。
可我连抱抱他的机会都没有。我摩挲着拨浪鼓光滑的表面,
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我当年的期待和喜悦。如今看来,只剩无尽的讽刺。手机,
或者说这个年代更时髦的称呼“大哥大”,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接起电话,
是我的助理小张。“陈总,何建军他们在厂子门口闹事,拉了横幅,说您见死不救,
逼死亲生儿子……现在门口围了好多人,还有记者!”我握着电话,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好,真是好得很。还想用舆论来压我?他们以为我陈岚,
还是二十年前那个可以任由他们拿捏的软柿子吗?“小张,
去把我们厂最大功率的喇叭给我架到门口。”我对着电话,冷静地吩咐,
“再给我准备一桶水。”既然他们想把脸丢在地上,那我就帮他们,把这脸皮彻底撕下来,
踩进泥里!03我提着一桶水,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工厂大门口。
门口果然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何建军和白薇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一条刺眼的白色横幅挂在他们身后——“血肉亲情,人命关天,
恳请女企业家陈岚拯救病危亲儿!”周围的记者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闪光灯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大家快看!她出来了!”“就是她!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救,
真是铁石心肠!”“赚再多钱有什么用,连点人情味都没有。”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何建军看到我,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指着我悲愤地控诉:“陈岚!你终于肯出来了!你看看,
你看看大家,所有人都知道你干的好事!虎毒还不食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白薇也哭着爬到我脚边,想抱我的腿,被我嫌恶地躲开。“姐姐,我求求你了,
只要你肯救小明,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当牛做马!”我看着他们俩的表演,面无表情,
只是将手里的水桶,猛地朝地上的横幅泼了过去!哗啦一声,清水浸湿了白布,
上面惺惺作态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所有人都被我这个举动镇住了。“吵够了?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吵够了,
就该轮到我说了。”助理小张已经将喇叭架好,递到我手里。我打开开关,对着麦克风,
将二十年前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从我嫁入何家,如何被婆婆王桂芬磋磨,
到我怀孕生子,他们如何偷天换日,用自己夭折的女儿换走我健康的儿子,
再到如何将我污蔑为“克星”赶出家门。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
但这些事实,远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控诉都更加震撼人心。周围的议论声渐渐平息,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又复杂的眼神看着何建军和白薇。“……二十年来,
我给一个不属于我的坟头烧了二十年的纸,叫了二十年的儿啊。而我的亲生儿子,
却管我的仇人叫了二十年的妈!”“现在,他们把我的儿子养废了,养病了,
就想起来找我这个亲妈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说我不救儿子,是,我不救。
”我顿了顿,目光如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因为在我心里,我的儿子,
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躺在病床上的,是他们白薇的儿子,是他何建军的儿子,
与我陈岚,没有半点关系!”“至于骨髓……”我冷笑一声,“我的骨髓,
就算是捐给路边的野狗,也绝不会给他们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何建军和白薇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那是死人一样的灰败。
记者们的闪光灯再次疯狂闪烁,这一次,镜头对准的,不再是我,
而是地上那对无地自容的男女。“原来是这样……这也太恶毒了吧!”“狸猫换太子啊这是!
简直不是人!”“活该!这种人就该遭报应!”舆论瞬间反转。
何建军像是疯了一样想冲过来捂我的嘴,被几个义愤填膺的工人师傅直接按倒在地。
我扔掉手里的喇叭,转身就走。这场闹剧,该结束了。回到办公室,我刚坐下,
大哥大又响了。这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那头,
传来一个虚弱又带着几分怨恨的少年声音。“你……就是陈岚?”我的心,猛地一紧。
“你是谁?”“我是何明。”那个声音说,“我快死了,在我死之前,我想见你一面。
他们说,你是我亲妈?”04医院的消毒水味浓得刺鼻。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窗,
看到了那个叫何明的少年。他很瘦,穿着宽大的条纹病号服,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
或许是因为化疗,头发掉得很稀疏。他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长得……很像我。
尤其是那双眼睛。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无法呼吸。
这就是我的儿子。我怀胎十月,拼了性命生下来的儿子。我推开门走了进去。听到动静,
何明抬起头。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好奇,有怨恨,还有一丝不易察臂的脆弱。“你来了。
”他开口,声音沙哑。“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们之间,
是长久的沉默。“他们都告诉我了。”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是你,生了我。”“嗯。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他突然激动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为什么要把我扔给他们?你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他的质问像一把锥子,
刺进我的心脏。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把当年的真相又重复了一遍。不是对着媒体,
不是对着仇人,而是对着我的儿子。何明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激动,到震惊,
再到茫然。“所以……我不是他们不要的,是你被他们骗了?”“是。”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他又沉默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滴滴答答的声音。过了很久,
他才轻声说:“那……你现在愿意救我了吗?”他抬起头,
用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对生的渴望。我无法回答。理智告诉我,
我不应该救。救了他,就等于原谅了何建军和白薇的罪行,
就等于让我这二十年的痛苦成了一个笑话。可情感上……他是我儿子啊。
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看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我说不出那个“不”字。“你恨他们吗?
”我问。何明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恨?我不知道。他们养了我二十年,对我……很好。
白薇为了给我治病,把所有首饰都卖了。何建军为了借钱,给人下跪。他们是坏人,
但他们……是爱我的。”他顿了顿,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那你呢?你爱我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响。爱?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甚至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我所有的爱,都给了那个想象中,
早就死去的婴儿。我的沉默,似乎给了他答案。他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我明白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跟他们一样,你们爱的都不是我。你爱的是你那个‘死去’的儿子,
他们爱的是他们那个‘健康’的儿子。现在我病了,不健康了,我就成了那个没人要的麻烦。
”他的话,让我心如刀割。“不是的……”我下意识地想反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婆婆王桂芬,拄着拐杖,被何建军扶着,
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她一看到我,那双浑浊的老眼瞬间迸发出恶毒的光。“你这个丧门星!
扫把精!你还敢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咒我的乖孙!我打死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