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手术前一天。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和压抑的兴奋。
张岚一大早就起来了，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活，说是要给我做一顿“践行饭”。
沈伟也从医院回来了，脸色苍白，但精神很好。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理所当然地接受着全家人的殷勤。
看见我下楼，他甚至朝我招了招手。
“嫂子，过来坐。”
那语气，像是在召唤一个下人。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嫂子，明天就要辛苦你了。”沈伟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说，“你放心，等你好了，我会让哥好好补偿你的。”
我看着他，忽然问道：“你知道，人少一颗肾，意味着什么吗？”
沈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不……不就是少个零件吗？人有两个呢，少一个怕什么。”他满不在乎地说。
“意味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更容易疲劳，免疫力会下降，不能再干重活，不能再熬夜，甚至，可能会影响寿命。”
沈伟的脸色变了变。
“说得那么严重干什么。”他嘟囔着，“反正你是女人，又不用出去拼事业，在家歇着不就行了。”
我笑了。
看，这就是沈家的人。
他们的自私，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的牺牲，在他们眼里，不过是天经地义。
“吃饭了！”张岚端着一盘盘菜从厨房出来，热情地招呼着。
满满一桌子菜，都是我爱吃的。
沈皓也回来了。他脱下西装外套，递给张岚，然后在主位上坐下。
一家人齐齐整整。
“苓苓，快坐，坐妈身边。”张岚拉着我的手，把我按在她旁边的位置上。
她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多吃点，明天才有力气。”
沈皓也难得地开了口：“明天手术安排在早上九点，我已经跟王主任打好招呼了，他是这方面的权威，你不用紧张。”
一家人其乐融融，仿佛真的是在关心我。
我拿起筷子，慢慢地吃着饭。
真香啊。
这可能是三年来，我在这个家里，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
因为，这是最后一顿。
饭吃到一半，我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
张岚立刻说：“怎么吃这么点？再吃一碗！”
“不了。”我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站起身，环视了一圈桌上的人。
张含着慈爱笑容的张岚。
一脸冷漠，事不关己的沈皓。
眼神里藏着贪婪和庆幸的沈伟。
我笑了。
“在开饭前，我有几样东西，想请大家看一看。”
我的声音不大，却成功地让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
沈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苏苓，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不是花样。”我走到客厅的电视柜前，从包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我按下了播放键。
“宝宝，再等等，等我把她家里的资源都榨干了，就把她踢了，娶你进门。”
是沈皓的声音。
温柔，多情。
“她就是我们家买来的一个工具，现在，这个工具又有了新用处。”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张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沈伟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沈皓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猛地站起来，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录音笔。
“苏苓！你疯了！”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
“别急啊。”我微笑着，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U盘，**了电视的USB接口。
我按下了遥控器的播放键。
五十寸的高清电视屏幕，亮了起来。
画面里，是高档的法国餐厅，摇曳的烛光。
沈皓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对面的女人，为她切牛排。
那个女人，是白霏。
画面跳转。
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那辆红色的minicooper里，两人正激烈地拥吻。
画面再次跳转。
一间豪华公寓的床上，两人赤身裸体地纠缠在一起。
每一个画面，都清晰无比。
每一个声音，都刺耳锥心。
“啪！”
张岚手里的碗，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手指着电视屏幕，又指着沈皓，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哥……你……”沈伟也惊呆了。
沈皓的身体晃了晃，他看着屏幕上不堪入目的画面，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愤怒，还有一丝……恐惧。
“苏苓……”他的声音沙哑。
我没有理他。
我从包里，拿出了最后一样东西。
一沓厚厚的文件。
我走到餐桌前，扬起手。
“哗啦——”
白色的纸张，天女散花般，落在了他们三个人面前。
有银行流水，有房产证明，有车辆购买合同……
每一份，都清清楚楚地记录着，沈皓是如何在婚内，将我们共同的财产，一笔一笔地转移到白霏的名下。
“这……这是什么……”张岚颤抖着手，拿起一张纸。
“妈，您不识字，我给您念念。”
我拿起最上面的一份文件，清了清嗓子，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温柔的笑。
“离婚协议书。”
“男方，沈皓。女方，苏苓。”
“因男方在婚姻存续期间，存在严重过错，包括但不限于婚内出轨、与他人同居、非法转移夫妻共同财产……”
“经双方协商，女方苏苓，要求分割婚内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九十，并要求男方支付精神损害赔偿金五百万元。”
“男方沈皓，净身出户。”
我念完，把那份离婚协议书，轻轻地，放在了张岚面前。
然后，我看着脸色已经变成死灰的沈皓，微笑着，一字一句地问道：
“沈皓，我的丈夫。”
“这颗肾，你弟弟还想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