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定在周一下午的中介门店，傅浩霖特意请了半天假，出门前反复检查公文包——里面装着银行卡、身份证、户口本，还有前几天复印的学位查询记录，每一样都用文件袋分门别类装好，边角捋得平平整整。郑昭微站在玄关帮他整理衣领，手指微微发颤：“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吧？多个人多份心。”

“不用，你在家陪乐乐，”傅浩霖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妻子掌心的凉意，“我都跟小陈确认过流程了，合同条款也提前看过，重点都标出来了，不会出问题的。”话虽这么说，他自己的心跳却比平时快了半拍——这不是普通的交易，是掏空家底的“豪赌”，一步都不能错。

中介门店里人不多，靠窗的桌子已经摆好了合同和文件，前房主赵老爷子坐在椅子上，手里攥着个搪瓷杯，杯壁上印着“劳动模范”的字样，磨损得看不清边缘。看到傅浩霖进来，老爷子慢悠悠站起身，脸上堆着憨厚的笑：“小伙子来了？坐，小陈刚给我泡了菊花茶，你也喝点。”

傅浩霖点点头，在老爷子对面坐下，目光先落在桌上的合同上——一式三份，厚厚一叠，关键条款用红笔标了线。小陈把笔递过来：“傅哥，合同我又核对了一遍，房屋地址、面积、总价都没错，您再看看，有疑问随时说。”

傅浩霖没急着签字，而是翻到“学位约定”那一页，手指落在打印好的条款上：“这里写‘卖方保证该房屋学位未被占用，若存在占用情况，需双倍返还定金’，我要求再加一句——‘若因学位问题导致买方子女无法入学，卖方需全额退还购房款，并承担中介费用’。”

这话一出，赵老爷子愣了一下，端着杯子的手顿在半空：“小伙子，这没必要吧？我孙子三年前就毕业了，学位早就空出来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赵叔，不是我不相信您，”傅浩霖抬头，眼神诚恳却坚定，“我买这房子，就是为了孩子上学，要是学位出了问题，这房子对我来说就没用了。我们家掏空了所有积蓄，还借了钱，实在经不起风险。”

小陈赶紧打圆场：“赵叔，傅哥也是为了放心，您看这条款加上也不影响，毕竟您这学位确实没问题。”老爷子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行吧，加就加，我老头子一辈子没说过瞎话，也不怕写在纸上。”

傅浩霖松了口气，让小陈当场修改合同，重新打印。等待的间隙，赵老爷子看着傅浩霖，突然开口：“对了，小伙子，我有个远房外甥女，叫韩云舒，也住这栋楼，4楼，你们以后就是邻居了。她那人热心，以后你们住进去，有啥事儿可以找她帮忙。”

“韩云舒？”傅浩霖愣了一下，这个名字没什么特别，他只当是普通的邻里嘱托，随口应了句，“好，以后有机会拜访。”他没多想——老小区邻里之间沾亲带故很常见，眼下他满脑子都是合同和学位，根本没心思关注一个素未谋面的邻居。

新的合同打印好，傅浩霖逐字逐句地读，从房屋产权年限到违约责任，每一条都不敢放过。郑昭微发来微信，问“怎么样了”，他回了句“在核对合同，放心”，指尖在屏幕上敲字时，才发现手心已经出汗了。

“没问题了。”傅浩霖放下合同，拿起笔，却在落笔前又停住，看向小陈，“你作为中介，需要在‘学位保证’条款后面签字确认，证明你核实过学位情况，并且见证双方约定。”

小陈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傅哥您考虑得真周到，行，我签！”他拿起笔，在中介见证栏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了手印。

赵老爷子看着这阵仗，忍不住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买房真不容易，我当年分这房子的时候，哪有这么多事儿。”他拿起笔，一笔一划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手有些抖，却写得格外认真。

签完合同，就到了付款环节。傅浩霖拿出那张母亲给的银行卡，还有自己的工资卡，递给小陈：“首付三十五万，这里面是三十万，剩下五万我转到你账户里。”

小陈接过银行卡，走到pos机前刷卡。“嘀”的一声，第一笔三十万刷成功，pos机吐出小票，傅浩霖看着小票上的金额，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那是母亲一辈子的养老钱，是他和郑昭微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就这么一瞬间，变成了一张购房合同。

“第二笔五万到账了。”小陈拿着手机走过来，展示转账成功的页面，“傅哥，您签一下收款确认单，这套房现在就算是您的了，后续过户手续我会尽快帮您办。”

傅浩霖接过笔，在确认单上签字，笔尖划过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想起第一次领工资时，把钱交给母亲，母亲笑着说“我儿子出息了”；想起和郑昭微结婚时，租在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两人对着泡面桶畅想未来；想起乐乐出生时，他抱着襁褓里的女儿，发誓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现在，他做到了——虽然只是一套四十平米的老破小，却能给女儿一个进重点小学的机会。他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指尖摩挲着纸页上的字迹，心里又酸又胀。

走出中介门店时，天色已经暗了，街灯亮了起来，昏黄的光洒在人行道上。傅浩霖掏出手机，给郑昭微打了个电话，声音有些沙哑：“合同签好了，首付付了，接下来等过户就行。”

“太好了！”郑昭微的声音里带着喜悦，“我跟乐乐说了你签合同的事，她非要给你画幅画，说要庆祝我们有新家了。”

电话那头传来乐乐的声音，脆生生的：“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画了我们一家三口在新房子里吃饭的画，等你回来给你看！”

傅浩霖站在路边，看着来往的车流，眼眶突然热了。他握紧手里的合同，仿佛握住了女儿的未来。银行卡余额清零的失落，对未来还贷的担忧，在女儿的笑声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电话说：“爸爸马上就回去，给乐乐带她爱吃的草莓蛋糕。”

挂了电话，傅浩霖加快脚步，朝着蛋糕店的方向走去。晚风有点凉，却吹不散他心里的暖意——这套房承载着太多的重量，是积蓄，是养老钱，是压力，但更是乐乐的求学梦，是整个家庭的希望。他在心里默念：“为了乐乐，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