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家买来冲喜的妾,夫君病愈后却再未踏进我的院门。五年后他娶了正妻,
那晚我攥着剪子等命运审判。她却推门而入,指尖轻抚我掌心旧疤:「妹妹,我们逃吧。」
红烛燃尽时,她褪下嫁衣裹住我颤抖的肩:「别怕,往后夜路我都陪你走。」1.五年了。
西小院角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送饭的婆子将食盒往石阶上一蹾,
眼皮都懒得抬:“夫人今日大喜,厨房忙得很,姨娘将就用些吧。”食盒里是一碗冷粥,
半碟馊了的酱菜。我蹲下身去端,手腕瘦得支棱出来,映着院里将化未化的残雪。
今日是沈府大喜的日子。我的夫君,沈家少爷沈砚,
那个五年前被我用一顶青轿抬进来“冲喜”救回一条命,却再未踏进过我院门的男人,
今日娶正妻了。鞭炮声隐隐从前头传过来,喧闹得像另一个世界。我缩在窗下的绣架前,
指腹下意识摩挲着掌心一道深疤——那是刚进来第二年冬,洗衣裳冻坏了手,又没及时用药,
烂见了骨头留下的。针尖一下刺进指尖,血珠冒出来,洇在绣了一半的鸳鸯翅膀上,
红得刺眼。我猛地攥紧了拳,指甲抠进那道疤里,钝痛让人清醒。夜一点点沉下来,
前院的喧嚣渐次熄了。我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一张脸,寡淡,苍白,才二十出头,
眼底却已没了活气。镜台下压着一把剪刀,磨得雪亮,我抽出来,冰凉的铁器贴着掌心,
竟生出一点荒唐的踏实感。五年寂寂,等来的不是他的回头,而是另一个女人的正式入场。
往后这深宅的日子,是彻底没了指望。若她是个不容人的……我打了个寒颤,指节攥得发白。
枯坐到后半夜,外头终于响起了脚步声。纷沓而来,停在我的院门外。心口猛地一抽,
那剪刀几乎要脱手滑出去。却只有一个声音轻轻响起,带着点倦意,
挥退了旁人:“都下去吧,不必伺候了。”门被推开。一身大红的嫁衣刺得我眼睛生疼。
新夫人林清月站在门口,并未走近。她卸了繁重的头面,墨缎似的长发松松挽着,
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她比我想象中更要美,不是逼人的艳光,而是像江南三月的水,
温润又疏离。她目光落在我的手上,定定看了片刻。我这才惊觉自己还死死攥着那把剪刀,
慌忙想藏到身后。她却已经走了过来,没有看我惊慌失措的脸,
也没有看那柄可能伤人的凶器,只是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触上我紧握的拳,
声音柔得像是怕惊散一场梦:“松开些,仔细伤了手。”我鬼使神差地松了力道。
剪刀哐当一声掉在脚边。她没去捡,反而执起我的右手,
指尖极轻地拂过我掌心那道狰狞的旧疤。烛火下,她的睫毛垂着,投下一小片阴影。“疼吗?
”她问。我浑身一颤,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五年了,
从没人问过我这句话。刚烂手时,婆子只嫌我娇气;沈砚偶尔撞见,也只是蹙眉别开眼,
嫌丑陋。她抬起头,眼里没有嫌弃,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很深的、我看不懂的情绪,
像是……心疼?“妹妹,”她唤我,声音更轻了,“这些年,你都是怎么过的?
”像是一根细针猝不及防挑破了心上结了厚痂的脓疮,所有委屈、恐惧、孤寂决堤而出。
我嘴唇哆嗦着,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砸下来,起初是无声的,后来便抑制不住地变成了哽咽。
她也不劝,只是拉着我到榻边坐下,拿出自己的绢帕,一点点替我擦泪。那帕子质地极好,
绣着淡淡的玉兰,沾了我的泪,变得沉甸甸的。我断断续续地说,语无伦次。
说病了只能自己熬着的恐惧;说看着窗外四方天空一年年变灰的绝望……她一直安静地听着,
听到我说冬日洗衣没有热水,只能砸开冰面取水时,她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
听到我说高烧三日无人知晓,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张冷榻上时,她别开脸,
肩头微微颤动了一下。我再说不下去,只剩压抑不住的哭声。她忽然转过身,伸出双臂,
轻轻抱住了我。嫁衣上精致的刺绣硌着我的脸颊,带来一点微痛的真实感。
她身上有淡淡的暖香,不同于沈砚偶尔经过时带来的冷冽熏香,
是一种更柔软、更让人心安的味道。“好了,不说了,都过去了……”她拍着我的背,
像安抚一个无助的孩子。红烛烧得只剩短短一截,烛泪堆叠,如血如泣。她沉默了片刻,
忽然极轻地开口,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妹妹,这样的日子,你还想过下去吗?
”我茫然地抬头,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她眼底像是燃着两簇小小的火苗,
亮得惊人:“我们逃吧。”我惊得忘了哭,猛地从她怀里挣出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逃?
一个明媒正娶的沈家夫人,对一个形同虚设的姨娘说“逃”?
“夫人……您、您莫要说笑……”我声音发颤。“我不是说笑。”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抓住我冰凉的手,“沈砚并非良人,这深宅也不是归宿。我林家虽非巨富,也有些依傍。
我自有办法脱身,只是看你……可愿信我?可愿跟我走?”我的心跳得又快又乱,
几乎要撞出胸腔。逃出这个牢笼?这是梦里都不敢细想的事情。可是……能逃到哪里去?
被抓住了又当如何?会不会连累她?
巨大的恐惧和一丝微弱的、几乎不敢触碰的希冀在我心里疯狂撕扯。她看着我眼中的挣扎,
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着。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
抬手开始解自己身上那件繁复的大红嫁衣。我怔怔地看着。嫁衣褪下,
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
她将那件还带着她体温和馨香的嫁衣整个披在我因恐惧而颤抖不已的肩上,用力裹紧。
“别怕,”她看着我,眼神清澈而坚定,一字一句,郑重得像一个誓言,“若你还没想好,
我便陪你等着。往后无论夜路多黑,我都陪你走。”2.红烛终于燃到尽头,噗地一声轻响,
熄灭了。最后一缕青烟袅袅升起,融进破晓前最沉的黑暗里。黑暗中,她的手温暖而干燥,
紧紧握着我的。仿佛真的握住了,一点微茫的光。红烛熄灭的刹那,我几乎要惊跳起来。
黑暗像浓稠的墨,瞬间泼满了屋子,吞噬了所有轮廓。只有窗外一点点雪光,吝啬地渗进来,
勾勒出身边人模糊的影。她的手还握着我的,温暖,稳定,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
我的心在腔子里狂跳,撞得肋骨生疼。逃?这个字像一道劈开黑暗的闪电,炫目,
却更让人看清周遭的万丈深渊。她是新妇,是正头夫人,是林家的**。而我是什么?
一个冲喜的物件,一个被遗忘的摆设。她的话,是试探?是怜悯?还是一时兴起的妄言?
“夫人……”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砂纸磨过喉咙,“您……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她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褪去了方才那点温柔的倦意,
带着一种冷静的决断。“沈砚娶我,是为我父亲在漕运上的关系,为林家的嫁妆。
我心里清楚得很。这深宅大院,吃人不吐骨头,你过了五年,我难道要过一辈子?
”她轻轻笑了一声,短促而微凉:“何况,他心里有人,不在府里,也不在我这儿。
你我不过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摆在不同位置的摆设罢了。
”我从未听过一个女子这样议论自己的婚姻,自己的夫君。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
我惊得忘了呼吸。“可……可是……”可是世道对女子何等苛刻,私逃?
那是万劫不复的罪名。一旦被抓回来,沉塘、杖毙,都是寻常。更何况,“您是何等身份,
何必为了我……”“不是为了你,”她打断我,语气依旧平静,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为我自己。只是恰好,我看不得你在这里被磨碎、被耗干。妹妹,同是笼中鸟,
见你折翅,我物伤其类。”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更靠近我,
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况且,谁说只有一条路走到黑?只要筹划得当,
未必不能挣出一条生路。你只需告诉我,你可还有一丝想走的心?”想走吗?怎么会不想?
无数个冰冷的夜,望着窗棂外四方的天,我都幻想自己能化成一缕烟,飘出去,飘得远远的。
可幻想终究是幻想,很快就会被冷饭、苛责、病痛打回原形。久而久之,
那点念头几乎被磨没了,只剩下麻木的忍受。可现在,有人把一条可能的活路,
递到了我眼前。还是这样一个,刚刚见面,身份尊贵,让我本能想畏惧、想提防的人。
我该信她吗?黑暗中,我感受着掌心来自她的温度,和她嫁衣上残留的暖香。
那香气淡淡地包裹着我,奇异地安抚着我剧烈的颤抖。我张了张嘴,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想的。”说完这两个字,像是抽干了全身的力气,
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似乎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好。那便不急,
我们从长计议。沈砚明日要去邻省查账,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才回。我们有时间。
”她竟连这个都知道了。也是,她是主母,自然该知道夫君的行踪。
“那……这些日子……”我惴惴不安,不知明日太阳升起,该如何面对她,
面对这府里的一切。“一切如常。”她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慵懒,
仿佛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的对话只是我的幻觉,“你还是你,我还是主母。只是这西小院,
我会常来。你只需记得,信我。”一切如常?谈何容易。3.第二日清晨,
我几乎是睁着眼熬到天亮的。听着外头远远传来扫洒的动静,鸟儿在枯枝上啾鸣,
前院似乎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秩序。我坐在镜前,看着眼底的青黑,拿起梳子,
手却还在微微发颤。那把剪刀静静躺在镜台下,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收起它。
仿佛握着一点冰冷的铁器,就能多一点虚无的安全感。早膳时分,来的却不是昨日那婆子,
而是一个眉眼清秀的小丫鬟,提着崭新的食盒,规规矩矩地行礼:“给姨娘请安。
夫人吩咐了,往后姨娘的膳食由小厨房单独做,让奴婢送来。”食盒打开,
是一碗热腾腾的鸡丝粥,一碟水晶虾饺,一碟嫩嫩的炒鸡蛋,还有一小盏温热的牛乳。
我愣住了。五年了,我的早膳从来都是一碗稀粥,几根咸菜,冬日里常常是冰凉的。
那小丫鬟手脚麻利地摆好,又道:“夫人还说,今儿天冷,姨娘若是身子乏,
就不必去前面请安了,好生歇着便是。”我下意识地看向窗外,残雪未消,天色灰蒙蒙的,
确实冷得入骨。往常,无论风雨病痛,我都得准时去嫡母,沈砚的母亲院外立规矩,
即便常常连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冷风里干站着。“夫人……真是这么说的?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是,夫人亲口吩咐的。”小丫鬟抿嘴一笑,“奴婢叫春桃,
夫人拨我来伺候姨娘。姨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春桃……我记起来了,
似乎是昨日跟着林清月嫁过来的陪嫁丫鬟之一。我看着她灵动的眼睛,心里乱成一团。
林清月动作太快了,一夜之间,我的待遇天翻地覆。这真的是保护吗?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显眼,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果然,不到午时,麻烦就来了。
沈砚的母亲,如今的沈老夫人身边的周嬷嬷来了,板着一张脸,
眼神像刀子似的在我和春桃身上刮过。“听说夫人体恤,免了姨娘的请安?
”周嬷嬷语气硬邦邦的,“老夫人说了,沈家是规矩人家,
没有妾室日上三竿还赖在床上的道理。既然身子不适,就更该去老夫人跟前伺候汤药,
静静心,也学学规矩!”我心头一紧,垂下眼睫:“是,奴婢这就过去。”春桃却上前一步,
笑盈盈地塞过去一个荷包:“嬷嬷辛苦跑这一趟。我们夫人也是看姨娘昨日似有些咳嗽,
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才特许歇一日。夫人说了,明日一早,
必定亲自带着姨娘去给老夫人请安赔罪。这是夫人一点心意,给嬷嬷吃杯热茶。
”周嬷嬷捏了捏荷包,脸色稍霁,但语气仍硬:“夫人仁厚,但规矩不能废。明日若再推脱,
老夫人怪罪下来,老奴可担待不起。”送走了周嬷嬷,我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春桃却像没事人一样,转身给我倒了杯热茶:“姨娘别怕,夫人早有预料。
”“可是明日……”“明日夫人自有道理。”春桃语气笃定,“姨娘且宽心。”下午,
林清月果然来了。她换了一身家常的藕荷色襦裙,外面罩着银狐毛的比甲,
清丽又不失主母的雍容。她没带太多人,只两个贴身丫鬟捧着些布料和一个小箱子。
她进来便自然地在榻上坐了,打量了一下依旧冷清的屋子,蹙了蹙眉:“这炭火不足,
被子也薄。春桃,待会儿去我库里取银丝炭和那床新的羽绒被来。”我站在一旁,
手脚不知该往哪里放。“坐下说话。”她拉我坐在她身边,打开小箱子,里面是各色药瓶,
“我瞧你手上那疤,怕是冬日里还作痛吧?这是宫里流出来的玉容膏,祛疤生肌最好。
这是调理气血的丸药,你定是月事不稳,冬日手足冰凉……”她一样样拿出来,
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吩咐寻常家务。我却听得鼻尖发酸。这些隐秘的、羞于启齿的苦楚,
她竟一眼就看穿了。“夫人……这太贵重了……奴婢承受不起……”我慌忙推拒。
“给你便拿着。”她按住我的手,不容拒绝,“身子是自己的,得爱惜。在这府里,
你若自己都不把自己当回事,旁人更作践你。”她让丫鬟把布料展开,是两匹上好的苏锦,
一匹雨过天青色,一匹软烟罗的紫。“给你做两身新衣裳,年下穿。
”她打量着我身上半旧不新的藕色袄子,“尺寸我目测了,若不准,再让绣娘来量。
”我看着她从容地安排这一切,心里那点不安和恐惧,奇异地一点点被熨平。
她似乎看出我的忐忑,挥退了下人,才低声道:“早上的事,我听春桃说了。老夫人那边,
你无需担心,明日我同你去。她看重规矩,也更看重林家的脸面和我的嫁妆。眼下,
她还不会明着驳我。”“可是……这样会不会太招摇?让您为难?”我忍不住问。“招摇?
”她轻笑,眼底却没什么笑意,“我若一味忍让,她们只会觉得我好拿捏,变本加厉。
我倒要看看,这府里谁还敢克扣你的用度,给你冷脸瞧。你记着,从现在起,
你是我林清月要护着的人。”我的心猛地一跳。“至于逃走的事,”她声音压得更低,
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需从长计议。银钱、路引、落脚之处,都要细细谋划。沈砚不在,
正是好时机。你只需安心养好身子,其余的交给我。”她说着,
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好的东西,递给我。我打开一看,
竟是一块小巧的桂花糖糕,还带着温热。“尝尝,”她眼里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小厨房里做的,甜而不腻。日子苦,得自己找点甜头。”我捏着那块糖糕,
眼眶热得厉害。五年了,第一次有人把我当个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告诉我日子苦,
要自己找甜头。我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那块糖糕。甜味在舌尖化开,一路暖到心里,
混着眼泪的咸涩,滋味复杂难言。4.从那以后,林清月果真常来。有时是上午,
带着账本或书卷,在我这里处理庶务,看账累了,便抬头与我说几句话,问问冷暖。
有时是下午,她会泡一壶好茶,分我一杯,或者像那次一样,带些精致的点心。
她甚至会教我认字,说我绣活那么好,若是识字,或许能画出更好的花样。她从不越矩,
言行举止都合乎主母的身份,但每一个眼神,每一句吩咐,
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我的归属——是她的人。府里的风向变得极快。下人们见风使舵,
见夫人如此看重我,西小院的用度顿时成了头一份,炭火足得屋里暖如春日,饭菜精致可口,
连往日从不正眼看我的管家婆子,见了我也开始赔着笑脸。我去老夫人院里请安,
林清月每次都亲自陪着。她说话滴水不漏,礼数周全,既全了老夫人的面子,
又实实在在地把我护在了羽翼之下。老夫人几次想发作,都被她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
最终只能阴沉着脸,眼不见为净。日子仿佛真的好了起来。可我知道,
这一切都建筑在林清月的庇护之上。而她那句“逃吧”,像一颗种子,在我心里生根发芽,
日夜疯长。夜里,我们偶尔会借口下棋或品画,遣散下人,在灯下低声谋划。她告诉我,
她已在暗中托陪嫁的可靠仆从,在外悄悄相看合适的宅院,不能离京城太近,也不能太远。
路引她想办法弄,但需要时机。银钱她不缺,但大量提取会惹人怀疑,需慢慢打算。
她心思缜密,条理清晰,我听着,既感到希望,又忍不住害怕。
“若是……若是失败了……”我颤声问。烛火下,她的侧脸线条柔和却坚定。她转过头看我,
握住我冰凉的手指。“那便一起扛着。”她说,“最坏,不过是一条命。
总好过在这里无声无息地烂掉。”她的话总是这样,平静之下藏着决绝的勇气,
一次次撼动我死寂的心湖。在一个飘着细雪的夜晚,她又带来了梅子酒。酒液温过,
酸甜中带着一丝酒意。我们隔着小几对坐,窗外雪落无声。几杯下肚,身上暖了起来,
话也多了些。她说起江南的外祖家,说起小时候爬树摘果子掉下来摔破了膝盖,
说起向往的塞外风光。我也渐渐放开,说起小时候家门前有一条小河,夏天能摸到小鱼,
说起母亲做的槐花饼,说起再也回不去的年少时光。说着说着,都红了眼眶。
不知是谁先靠近了谁,等回过神来,她的额头轻轻抵着我的,呼吸交错,带着梅子酒的清香。
烛火噼啪一声轻响。她的睫毛很长,微微颤动,像蝶翼。目光落在我唇上,停留了片刻,
却没有再靠近。空气变得粘稠而滚烫。我心跳如鼓,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身体僵硬着,
却奇异地没有想躲开。她最终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替我捋顺了一缕散落的发丝,
指尖不经意擦过我的耳垂,带来一阵战栗。“不早了,”她的声音有些哑,“歇了吧。
”她起身,像来时一样从容地离开,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暧昧只是我的错觉。我独自坐在榻上,
良久,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心里空落落的,
又胀得发酸。那一晚,我失眠了。翻来覆去,眼前都是她靠近时的眉眼,
和最终克制离开的背影。深宅相伴,这四个字,忽然有了滚烫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我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而我,惶恐又隐秘地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