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离之奇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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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焰那石破天惊的“竭尽全力”宣言,如同一道定身咒,将江晚吟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僵着身体,感觉裴焰覆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大手,温度灼热得惊人,像块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哆嗦。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四个字——竭!尽!全!力!

她不敢想象这四个字背后意味着什么“实际行动”。

“云袖。”裴焰低沉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语调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婢在!”一直努力缩小存在感的云袖一个激灵,连忙上前一步,头垂得更低了。

“取王妃的软缎绣鞋来。”裴焰的目光扫过江晚吟踩在冰凉地砖上的赤足,眉头又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地上寒凉。”

“是,王爷!”云袖如蒙大赦,立刻小碎步奔向一旁的紫檀木雕花衣橱。

江晚吟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脚底传来刺骨的凉意,激得她打了个寒颤。但这寒意远不及她此刻内心的冰冷绝望。她像个提线木偶般,被裴焰半扶着,按坐在旁边铺着厚厚锦垫的玫瑰椅上。

云袖动作麻利地捧来一双月白色绣着缠枝莲的软缎便鞋,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

裴焰的目光一直落在江晚吟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探究,有困惑,但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被强行压下的灼热?他看着她失魂落魄、小脸煞白的模样,心中那份因误解而升腾起的怜惜与责任感愈发膨胀。

“晚晚,”他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此等……祈愿之事,心意虽诚,然亦需量力而行。”他顿了顿,斟酌着词句,目光扫过她手中那根简陋的桃枝,眼神里透出一种“我懂,我理解”的了然,“这‘法器’……未免过于简陋了些,恐难承你一片至诚之心,亦难引神佛垂怜。”

法器?简陋?神佛垂怜?

江晚吟猛地抬头,对上裴焰那双写满“认真建议”的眸子,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神特么法器!那是她随手在院里折的桃树枝!用来驱邪(驱他)的好吗?!

她张了张嘴,想尖叫,想咆哮,想把这根破树枝狠狠摔在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此刻却让她恨不得挠花的脸上!告诉他老娘是在召唤穿越大神,不是求子送子观音!

然而,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死死绷紧。不能!绝对不能!现在戳破他的脑补,后果不堪设想!轻则被当成疯子关起来,重则……她不敢想。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一个“疯癫”的王妃,下场绝对比书里写的还要惨。

她必须稳住!必须苟住!

江晚吟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演技,生生压下眼底的悲愤,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极其僵硬的笑容,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王……王爷说的是……是妾身……考虑不周。”

这违心的附和,似乎极大地取悦了裴焰。他眼中掠过一丝满意的光芒,唇角又向上弯了弯,虽然依旧很浅,但比刚才那惊鸿一瞥要明显得多。

“你身子弱,心神耗损不得。”裴焰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怀,又隐含着一丝强势的掌控,“此等耗费心力之事,日后便交由府中专门供奉的道长来做。你只需……心诚即可。”他刻意加重了“心诚”二字,眼神意有所指地在她小腹位置飞快地扫过。

江晚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并拢双腿,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前,仿佛这样就能挡住他那穿透力十足的目光。

“是……王爷。”她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呐,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顺从。

裴焰对她的“乖巧”甚是满意。他微微颔首,目光再次落在那根桃枝上,沉吟片刻,道:“至于此物……”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桃枝上那几片嫩绿的叶子,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虽质朴,然承载你一片赤诚,沾染了你的气息,亦非凡品。”

江晚吟:“……”她想死。真的。沾了她的气息?她只想说沾了她的晦气!

“来人。”裴焰扬声。

书房外侍立的内侍总管常德立刻躬身进来:“王爷。”

“寻一个上好的紫檀木匣来,内衬软缎。”裴焰的视线依旧胶着在那根桃枝上,仿佛在看一件稀世奇珍,“将此物妥善供奉于本王书房……嗯,就放在那方‘紫气东来’的端砚旁。”

常德的目光飞快地掠过王妃手中那根平平无奇、甚至有点歪扭的桃树枝,又飞快地扫过自家王爷那无比认真的神情,饶是他见惯了风浪,眼角也忍不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但他不愧是端王府的总管,瞬间便恢复了低眉顺眼,恭敬应道:“是,王爷!奴才这就去办。”

他上前一步,极其小心地从江晚吟僵硬的手中接过那根“神圣”的桃枝,仿佛捧着一件易碎的玉器,躬身退了出去。

江晚吟眼睁睁看着自己企图召唤穿越大神的“法器”,被当成“求子圣物”请进了王爷的书房,还要和什么“紫气东来”的砚台做邻居……她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出了躯壳,在半空中无声呐喊,泪流满面。

裴焰处理完“圣物”,似乎了却一桩心事,心情颇佳。他看着江晚吟依旧苍白的小脸,语气放得更柔:“脸色还是不好。定是方才太过耗神。好生歇着,莫要再胡思乱想。”他抬手,似乎想再摸摸她的头发,但顿了顿,终究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晚膳我让人送来,你就在屋里用。”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江晚吟读不懂也不想懂的情绪——满足、期待、责任……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跃跃欲试?

江晚吟被他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只能僵硬地点头:“谢……谢王爷。”

裴焰这才转身,玄色的衣袍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大步离去。那股迫人的威压也随之消散。

直到门扉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江晚吟才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软在宽大的玫瑰椅里,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劫后余生。

“王妃……”云袖担忧地凑上前,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

江晚吟摆摆手,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疲惫地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锅浆糊。裴焰的脑补能力,彻底刷新了她的认知下限。跳大神等于求子?桃树枝等于求子圣物?这已经不是阅读理解的问题了,这是直接给她开辟了一条全新的逻辑赛道!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脏。回家的路,似乎被裴焰这个巨大的、自我攻略的绊脚石彻底堵死了。常规手段看来是行不通了,得另辟蹊径!必须搞点更大的动静!必须让他明白,她江晚吟,志不在此!志在星辰大海(现代)!

她猛地睁开眼,眼中燃起两簇名为“破釜沉舟”的小火苗。

搞事业!对!搞事业!让他看看她江晚吟根本无心后宅!让他看看她满脑子都是“宏图伟业”(跑路)!

“云袖!”江晚吟坐直身体,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奴婢在!”云袖被她眼中突然迸发的光芒吓了一跳。

“去!给我找东西!”江晚吟语速飞快,眼神亮得惊人,“硫磺!硝石!木炭!要最纯的!越多越好!还有……嗯,瓷罐!小一点的!密封性好的!另外,再给我弄点皂角、猪油、生石灰……还有花瓣!各种花瓣都要!”

云袖听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王……王妃?您要这些……做什么?”硫磺硝石?那不是做爆竹的吗?皂角猪油生石灰?这……这能混在一起吗?还有花瓣?

“别问!”江晚吟一挥手,豪气干云,带着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本王妃要——搞个大事业!”

搞个能炸得惊天动地、最好能炸开时空裂缝、顺便把裴焰那离谱的恋爱脑震醒的大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