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中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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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洪水里的初见七月的南方,雨像被捅破的天,没日没夜地泼洒。连续半个月的暴雨,

把江城县泡得发胀——青川河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浑浊的河水裹着树枝、垃圾,

疯狂拍打岸边的石栏,最终超出警戒水位近两米,泛着泡沫的河面几乎与岸边的人行道齐平,

连平日里立在河边的“禁止靠近”警示牌,都只剩个顶端的红三角露在外面。

县城东边的低洼片区最先“失守”。这里多是几十年的老居民楼,巷子窄得只能容两人并行,

排水管道早就老化,积水不到半天就漫过膝盖,深的地方能淹到成年人的大腿根。

一楼的住户慌了神,有人扛着行李箱往楼上跑,有人站在门口哭着喊“我的冰箱还在里面”,

还有孩子扒着大人的衣角,吓得直哭。救援的警笛声从早响到晚,

红蓝交替的灯光在雨幕里穿梭,群众的呼喊声、物品漂浮的碰撞声混着哗哗的雨声,

在县城上空织成一张紧绷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林屿坐在冲锋舟的副驾驶位上,

右手紧紧攥着船舷的金属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身上的迷彩服早就湿透了,

裤腿紧紧贴在小腿上,每动一下都带着沉甸甸的水汽;裤脚和鞋面溅满了泥水,

干了又湿的痕迹叠了一层又一层,连胸前的姓名牌都被泥水糊得模糊不清。

作为驻江城部队三班的班长,

他早上五点整被紧急**哨惊醒——比平时的起床时间早了整整一个小时。

“青川河东城区出现管涌,立刻带全班赶赴灾区救援!”连长的声音在对讲机里格外急促,

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十五分钟后,林屿带着班里的八个战士,

扛着救生衣、折叠梯和急救箱,准时登上了前往灾区的军用卡车。车厢里风大,

雨水灌进来打在脸上,他却顾不上擦,反复跟战士们强调:“到了灾区先查被困群众,

尤其是老人和孩子,一定要保证每个人的安全!注意脚下的淤泥和漂浮物,

保护好自己才能救更多人!”此刻,冲锋舟正小心翼翼地穿过东城区最窄的“仁义巷”。

两侧二楼的居民趴在窗沿上,手里举着用硬纸板、作业本写的“救命”“求帮助”,

声音裹着雨水传下来,满是绝望:“同志!能不能先救我们家老太太!她有心脏病,

离不开药!”“我家孩子才三岁,吓得一直哭,你们快想想办法啊!”“大家别慌!

我们从东往西逐户救,保证不落下一个人!”林屿朝着楼上大喊,

声音因为长时间喊话有些沙哑。他回头跟驾驶冲锋舟的战士小李叮嘱:“慢点开,

左边有个垃圾桶漂过来了,避开它,别撞着旁边的平房。”小李点点头,熟练地调整方向,

冲锋舟在狭窄的巷子里稳稳穿行。“班长,前面那栋楼!

”坐在后排的战士小陈突然指着前方,声音带着明显的急促。林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栋五层的红砖居民楼前,积水已经漫到一楼窗台,

浑浊的水面上漂着几个塑料盆、一把木椅,甚至还有半扇破门板。二楼阳台的护栏上,

挂着一件被风吹得摇晃的白色连衣裙——一个女生正缩在阳台角落,

怀里紧紧抱着个棕色的小东西,另一只手死死抓着护栏,指节都泛了白,侧脸对着他们,

能看到她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发抖的肩膀。冲锋舟缓缓靠近楼房,发动机的声音被调到最小,

生怕惊扰到已经慌乱的女生。林屿站起身,雨水顺着迷彩帽的帽檐往下滴,

在他眼前汇成一片模糊的水幕。他抬手抹了把脸,掌心蹭到脸颊上的泥水,却顾不上擦,

朝着女生大喊:“你别怕!我们是驻江城部队的,专门来救你!”女生听到声音,

猛地抬起头。这一抬头,林屿才看清她的模样:脸色苍白得像浸了水的宣纸,

嘴唇没一点血色,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打湿,

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身上的白色连衣裙完全湿透了,紧紧裹着纤细的身子,

勾勒出单薄的肩线,能看到她因为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的肩膀。她的眼里瞬间涌满了泪水,

顺着脸颊往下流,混着雨水滴进衣领里,声音带着哭腔,还有点发颤:“我……我不敢下去,

水太深了,而且我家狗狗……它特别怕水,我不敢让它沾水,

万一它掉下去怎么办……”“放心!你和狗狗我们都能安全救走!

”林屿立刻放缓语气安抚她,同时回头示意小陈:“把折叠梯拿出来,

再从物资袋里找件干毛巾,要厚一点的,给狗狗擦身子用。

”小陈动作麻利地从背包里掏出折叠梯,“咔嗒”几下展开,稳稳地靠在二楼阳台的边缘,

梯脚牢牢扎进水里的淤泥里,试了试稳固度才朝林屿点头:“班长,梯子架好了!

”林屿抓住梯子的两侧横杆,脚尖踩着湿滑的梯级,一步一步往上爬。

金属梯杆被雨水泡得冰凉,还沾着泥,他每走一步都要格外用力,防止打滑。

爬到二楼阳台下方时,他抬头看向女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又坚定:“来,

先把狗狗递给我旁边的战友,他会用毛巾裹好它,保证不沾水。然后你抓住我的手,

我带你慢慢下来,好不好?”女生犹豫了一下,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狗——那是一只柯基,

腿短短的,浑身的毛湿成了一缕一缕,像块沉甸甸的抹布,缩在女生怀里,

小尾巴夹得紧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里满是恐惧,还在轻轻哼唧。她轻轻摸了摸小狗的头,

小声说了句“糯米别怕,我们马上就安全了”,

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它递给站在冲锋舟上的小陈。小陈赶紧用干毛巾把糯米裹得严严实实,

只露出个小脑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易碎品。女生这才转过身,颤抖着伸出手。

林屿立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指腹软软的,却凉得像冰,还在微微发抖,

连指尖都泛着白。林屿的手掌宽大而有力,掌心带着常年握枪、训练留下的薄茧,

粗糙却温暖,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语气格外郑重:“别怕,有我在,我绝不会让你掉下去。

你跟着我的节奏,慢慢往下踩梯级,我会一直扶着你。”女生点了点头,跟着林屿的指引,

一步一步往下爬。或许是长时间站在湿冷的阳台,她的腿还是软的,下到最后一级梯级时,

脚没踩稳,身体突然往前倾。林屿眼疾手快,左手伸过去牢牢扶住她的胳膊,

掌心能感觉到她胳膊上的细汗,他稳稳地把她往冲锋舟上带:“小心点!

先坐在旁边的座位上休息会儿,地上铺了防水垫,不凉。

”女生在冲锋舟的蓝色防水垫上坐下来,身子还在轻轻晃,她接过小陈递来的另一块干毛巾,

先裹住自己的肩膀,又伸手把糯米抱回怀里,小心翼翼地擦拭它耳朵和爪子上的水珠。

糯米似乎感受到了安全,不再发抖,用湿乎乎的小脑袋蹭了蹭女生的手心,

发出轻轻的“呜呜”声。林屿这才在她旁边坐下,目光落在糯米身上,

忍不住问:“它叫糯米?挺可爱的名字。”“嗯。”女生点了点头,声音比刚才平静了些,

也柔和了不少,“是我去年在书店门口捡的流浪狗。那时候它才两个月大,缩在纸箱里发抖,

身上还有伤,我就把它带回去了。现在它已经一岁多了,平时特别活泼,就是怕水,

洗澡都得哄半天。”她轻轻挠了挠糯米的下巴,眼里多了点温柔的笑意,

“今天早上我本来想把它送到住在三楼的张奶奶家,张奶奶平时就喜欢它,结果刚出门,

水就涨上来了,没过脚踝,我只能抱着它往楼上跑,后来一楼被淹了,楼梯间进水,

我就只能躲到二楼阳台等救援。”林屿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个女生多了几分好感。

在洪水围困、自身难保的危急时刻,还能想着保护一只怕水的小狗,甚至为了小狗冒险折返,

说明她是个心特别软、特别善良的人。他指了指不远处一片亮着灯的区域,

那里能看到蓝色的帐篷顶:“看到那片蓝色帐篷了吗?那是临时安置点,

设在县中学的操场上,里面有热水、热粥,还有专门烘干衣服的房间。我们先把你送到那里,

你可以先给糯米弄点吃的——我记得物资里有火腿肠,给它煮点温水泡软,

你也赶紧换身干衣服,别感冒了。”冲锋舟重新发动,朝着安置点的方向驶去。

女生靠在船边,怀里抱着渐渐暖和起来的糯米,目光落在窗外被淹没的街道上。

她住的东城区是老城区,平时满是烟火气:早上巷口的豆浆摊冒着热气,

油锅里“滋滋”响;中午张记面馆飘出的牛肉面香味能传半条街;晚上孩子们在路边追着玩,

手里的荧光棒闪着光。可现在,熟悉的街道全被洪水覆盖,只有几栋高楼的顶部露在外面,

曾经热闹的商铺只剩下模糊的招牌在水里摇晃,看着既陌生又让人心疼。

林屿看出了她的心事,主动开口:“你家就在这附近?家里的重要东西都搬出来了吗?

”“嗯,我家在一楼,昨天居委会的王阿姨上门通知要撤离,说水位可能会涨。

我把身份证、银行卡、户口本还有我爸妈的照片,

都装在防水袋里搬到了四楼张爷爷家——张爷爷和张奶奶年纪大了,张爷爷还有腿疾,

走不了远路,我本来想今天早上再去帮他们拿点换洗衣物和常用药,结果刚到楼下,

水就突然涨得特别快,没过了膝盖,我只能赶紧往楼上跑,最后被困在二楼阳台。

”女生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里满是担忧,“不知道张爷爷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家在四楼,应该没被淹到,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吃的——他们平时都不怎么囤东西,

每天早上都会去菜市场买菜。”“你别担心。”林屿的声音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坚定,

让人莫名信服,“我们下午会分三个小组,逐栋楼排查东城区的居民楼,

不仅会转移被困群众,还会帮大家把重要物品搬到安全的地方。像张爷爷他们这样的老人,

我们会优先安排救援,到时候会给他们送水和食物,保证他们的基本生活。”他顿了顿,

又补充道,“安置点里有志愿者负责登记群众需求,

你到了之后可以跟他们说一下张爷爷家的住址和情况,他们会联系负责那片区域的救援小组,

帮你确认老人的安全,还能把你的关系转达给他们。”女生听他这么说,

心里的担忧稍稍减轻了一些。她抬起头,

偷偷打量着身边的林屿:他坐着的时候腰背也挺得笔直,肩膀宽宽的,

给人一种特别可靠的感觉;虽然脸上沾着泥水,额前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上,

但那双眼睛很亮,透着股认真劲儿,看人时眼神专注又温和。刚才在阳台上,

她看着洪水一点点漫过一楼窗台,心里又慌又怕,甚至觉得自己要被困到天黑,

直到看到这艘冲锋舟,看到穿着迷彩服的他跳下来,

心里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好像只要他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十几分钟后,

冲锋舟到达了临时安置点。县中学的操场很大,原本是孩子们跑步、打球的地方,

现在整齐地搭着几十顶蓝色的救灾帐篷,帐篷外挂着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众志成城,

共抗洪水”“军民同心,守护家园”。操场的入口处,

几个穿着橙色志愿者服的人正忙着登记受灾群众的信息,手里的笔写得飞快,

时不时还会安慰几句情绪激动的群众;不远处的临时食堂里,飘出了米粥和咸菜的香味,

几个戴着厨师帽的师傅正忙着给刚到的群众盛饭;还有志愿者推着小推车,

车上放着矿泉水、方便面和常用药品,挨个儿给帐篷里的人分发,忙得脚不沾地,

却没一个人喊累。林屿先跳下车,然后伸手扶女生下来。地面铺着厚厚的蓝色防水布,

踩上去软软的,还带着点潮气。他把她带到登记处,

跟负责登记的志愿者——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姑娘交代:“她刚从东城区仁义巷救出来,

衣服全湿了,还有一只小狗,麻烦你们先给她安排个靠近烘干房的帐篷,

再给她拿份热乎的饭,谢谢。”志愿者立刻点头,

手里的笔在登记册上快速记录:“放心吧班长,我们这就带她过去,保证安排妥当。

”“谢谢你,班长。”女生看着林屿,眼神里满是感激,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