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我的身体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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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我们陷入一种诡异的冷战。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尽量避免碰面。他用我的身体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我用他的身体,在他的特助周铭越来越疑惑的目光中,硬着头皮处理那些我根本看不懂的文件,参加那些如坐针毡的会议。

公寓很大,冷清得像个样板间。即使两个人都在,也安静得可怕。

有时深夜,我能听见外面客厅传来极轻微的走动声,或者冰箱门开关的声音。他大概饿了,或者在找水喝。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的冷灰色线条,心里像塞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我们像两只被困在彼此笼子里的兽,暴躁,不安,互相撕咬,却又因为这诡异的命运被强行捆绑,无处可逃。

转机发生在一周后。

一个商业酒会,我不得不再次用陆沉的身份出席。

水晶灯晃得人眼晕,香槟塔折射着浮华的光。我端着酒杯,努力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应对着各路过来寒暄搭话的人。周铭像一道影子跟在我身后,适时地低声提醒我对方的身份和最近的合作项目。

即便如此,我也觉得心力交瘁。每个人似乎都话里有话,每个笑容背后都藏着算计。这就是陆沉日常的世界吗?

“……所以,陆总觉得这个提案如何?”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笑着问我,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我脸上。

我根本不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只能绷着下巴,淡淡“嗯”了一声。

那人笑容僵了一下。

周铭立刻上前半步,低声圆场:“王总,细节部分我们后续可以安排专人与您团队对接,陆总还需要过去和李局打声招呼。”

我顺势点头,转身走开,感觉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走到餐区附近,刚想喘口气,目光却猛地定住了。

不远处的角落里,“我”正站在那里。

是陆沉。他穿着我最好的一条小黑裙——我记得买它时肉痛了好久——头发挽了起来,露出纤细的脖颈。他手里也端着一杯香槟,正被一个穿着骚包粉色西装的男人拦着说话。

那男人我认识,是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家里有点钱,玩得很开,名声极差。

陆沉(在我的身体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是全然的冷漠和不耐烦,身体微微后倾,试图拉开距离。

粉西装却得寸进尺,越靠越近,一只手甚至试图去揽“她”的腰。

一股火气“噌”地冲上我头顶,甚至没经过大脑思考,我的腿已经迈了出去。

“陆总?”周铭惊讶地低呼。

我没理会,几步跨过去,在粉西装的手即将碰到“她”腰际的瞬间,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用力之大,捏得他怪叫一声,香槟都洒了出来。

“谁他妈……”他恼怒地转头,看到是我(陆沉的脸),气焰瞬间矮了半截,“陆、陆总?”

我甩开他的手,上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陶蓁蓁”挡在身后,盯着粉西装,声音冷得掉渣:“你的手,不想要了?”

粉西装脸色白了白,讪笑着:“误会,陆总,绝对是误会!我就是和陶**聊聊天……”

“聊完了?”我打断他。

“……完了,完了。”他干笑着,几乎是落荒而逃。

周围的人投来好奇探究的目光。

我没空理会,转过身,看向身后的“她”。

他也在看我,眼神很复杂,惊讶,探究,还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没事吧?”我问,声音还不自觉地带着刚才的冷硬。

他摇了摇头,没说话,目光落在我还紧攥着的拳头上。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拳头捏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我缓缓松开手指,一种莫名的尴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谢谢。”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用的是我的声线,却有种异样的平静。

“……不客气。”**巴巴地回答。

我们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走吧,”他忽然说,“这里很无聊。”

“嗯。”

我和他,顶着彼此的身份,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提前离开了酒会。

坐在回公寓的车里,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飞速掠过。

我们并肩坐在后座,依旧没有说话。

但某种坚硬的、冰冷的东西,似乎在那场无声的冲突和保护之后,悄然碎裂了一角。

车内的空气不再令人窒息,反而流淌着一种微妙而敏感的平静。

我偷偷偏过头,看向车窗玻璃上模糊的倒影。

倒影里,是陆沉冷峻的侧脸,和靠在他肩侧……属于“陶蓁蓁”的、恬静的睡颜。

他睡着了。

呼吸均匀,长睫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毫无防备,甚至有点……脆弱。

我的心脏,又在陆沉的心房里,不规律地、重重地跳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慌。

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流水般滑过他的睡脸,明明灭灭。

我僵硬地坐着,不敢动弹,生怕惊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诡异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