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般配啊!”
“······”
今日是宁国公府嫡幼子的大婚,前来祝贺的人络绎不绝。
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而在宁国公府后院的一处院子里。
躺在床上的女子,气若游丝。
本就是鹅蛋脸,而现在只消瘦的剩下尖尖的下巴,柳叶的眉毛也不再富有生机;毫无血色的嘴巴,微微的闭着,要不是心口处还有微微的起伏,站在床边的丫鬟以为**已经没了气息。
她已经把窗户和房门都关闭了,可是外面的声音还是渗了进来。
这国公府是吃人不吐骨肉的,**就是被他们蹉跎的。
要是老爷还在,**就是做皇子妃也是绰绰有余,怎会被小小的国公府这般欺辱。
她站在床边,看着**如今模样,不知道天上的老爷夫人该心疼成什么样?
房间外锣鼓喧天,今天本该是她的大婚日。
如今**她连睁开眼看看这喜庆的红色,都费劲。
丫鬟海棠看着自家**,眼泪止不住的掉。
**本该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如今被蹉跎的只剩下一口气。
海棠擦着眼角的泪,蹲在床边带着抽泣声说:“**,在喝点药,好了咱们就回姑苏。”
听到“姑苏”二字,沈静姝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还回的去吗?”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宛她的心。
“回得去!”
“回得去!”
“···”
海棠一遍一遍的说着。
沈静姝只觉得喉咙里涌上浓重的血腥味,她剧烈的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比这府里的红色还要刺眼。
海棠伏在床边哭的更大声了。
房外的喧闹,海棠的哭声,都在一点点的远离。
“父亲母亲,宁宁错了!”
带血的帕子随着主人的手垂落,而飘落在地上。
海棠的哭声淹没在房外喜庆的唢呐和宾客恭贺声中。
*
“咳咳···咳咳咳···”
真实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将沈静姝猛地唤醒了过来。
周围是沉闷的檀香和纸钱焚烧的味道。
她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再到清晰。
素白的帷幔,昏暗的烛光。
空气中弥漫着哀伤。
‘我这是在自己的灵堂吗?’沈静姝捂着心口观察着周围。
她此时正躺在一张简陋的榻上,身上盖着素色薄被。
抬手她发现身上正穿着孝衣。
一个老仆端着药碗进来,见她醒来,忙上前:“**,您可算醒了!您都昏睡一天了,高烧不退,可吓死老奴了!”
沈静姝猛的抓着老仆的手:“张嬷嬷,你,你怎么···?”
她眼中带着泪,想要把张嬷嬷看的在仔细些,张嬷嬷不是已经去世了么?
怎么会出现这里?
张嬷嬷老泪纵横:“**节哀啊!···老爷···老爷已经···**你身子不好,可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老爷?父亲!
沈静姝看着周围,这里是···江南沈家老宅!父亲沈淮安的灵堂侧室!?
怎么回到了这里?胸口的疼痛告诉她,这是真实的。
难道重生回到了父亲去世的时候吗?
沈静姝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张嬷嬷,还有周遭的布置,她才真的确信自己重生了!
难道是父亲母亲觉得她死的太窝囊了,像上天求来的吗?
她还没从重生这件事缓过神,灵堂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却略带傲慢的说话声。
紧接着她就看见在沈家管事的陪同下,走进侧室来的中年仆妇。
她穿着体面,眼神却透着精明,脸上堆着虚假的悲伤。
“表**!”
王嬷嬷刚走进侧室,就带着夸张的哭腔扑倒在榻前。
一把抓住沈静姝冰凉的手。
“老奴奉国公爷和夫人之命,接您回京!可怜见的,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以后国公府就是您的家!夫人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夜夜垂泪,催着老奴快马加鞭接您呢!”
只是那双眼睛,却从头到尾没有滴下一滴泪。
熟悉的台词,虚伪的嘴脸!
前世。她就是被这番话打动,满怀憧憬的踏入地狱。
沈静姝抬眼看着王嬷嬷的表演,内心只剩下滔天的恨意。
她努力压下所有情绪,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疼痛感让她保持清醒。
她恨!
宁国公府那些虚伪的关怀,刻意的亲近,一步一步的算计。
恨他们的虚伪贪婪,恨他们的恶毒,恨顾长庚的懦弱无能。
但是她更恨前世的自己愚蠢天真,被那点虚幻的温情蒙蔽,一头扎进那吃人的狼窝!
沈府的巨额家财,成了填补顾家亏空的垫脚石,而自己,最终落得个“病逝”在他们宁国公府嫡幼子新婚夜的凄凉下场。
耳边好似还回荡着顾长庚醉醺醺的痛苦嘶吼:“静姝···我对不起你···静姝!”
宋映雪尖利刻薄的讥讽声好像尤为清晰:“顾长庚!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心里还想着那个短命鬼、丧门星?她活该!没爹没娘的孤女!一身病还肖想国公府嫡妻之位!她早死早干净!”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沈静姝那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是他们说要许配她给顾长庚当妻子,说是亲上加亲。
是他们拒了上门求娶的世家。
最后成了她肖想宁国公府的嫡妻之位!多么可笑。
沈静姝父亲沈淮安,五代列侯清贵世家,探花郎,江南盐政使,是皇帝心腹;母亲是国公府嫡出**,京城第一才女,当时嫁给父亲时十里红妆。
父亲虽然死在了任上,但是给她留下了万贯家财。
她是沈家唯一的后代,带着数不尽的家财来到外祖宁国公府,本以为他们会给她庇护,最后连药里的人参都被换了。
他们以为她尝不出来,可是他们忘了,自幼身体不好的她,汤药从未间断。
本以为是和他的婚礼,没想到成了她的忌日。
沈静姝缓缓抬起眼。
张嬷嬷看见那双曾盛满天真懵懂的眸子,此刻好似一汪寒潭。
沈静姝安静的看着王嬷嬷,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寒意;
“嬷嬷。父亲尸骨未寒,灵柩尚在堂前。此刻谈‘回京’,不觉得太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