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用冷水拍了拍脸，盯着洗手间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色。连续三天的早班加夜班让她几乎到了极限，而今天餐厅里流传的消息更是让她胃部绞痛——"雅轩"餐厅被收购了，新老板今天要来视察。

她整理好制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差点撞上等在门口的小李。

"巧巧！"小李一把拉住她，眼睛瞪得溜圆，"你知道新老板是谁吗？"

林巧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脊背。

"是祁煜！"小李压低声音，却压不住兴奋，"就是那天你泼了红酒的客人！听说他收购咱们餐厅只用了24小时，这得多大仇啊？"

林巧的指尖瞬间冰凉。她早该想到的，那天周薇说要"重点关照"她，而祁煜向来是个行动派。

餐厅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兴奋。同事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向她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林巧低着头走向员工区，却被经理拦下。

"林巧，"经理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新老板特别交代，从今天起你负责VIP区的专属服务。现在，去准备欢迎仪式。"

林巧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围裙边缘。专属服务意味着她要直接面对祁煜，成为他随叫随到的仆人。这个认知让她喉咙发紧。

上午十点整，餐厅大门被推开。祁煜在一众高管簇拥下走进来，剪裁完美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像敲在林巧心上。

"欢迎祁总莅临指导！"经理带头鼓掌，员工们迅速列队站好。

祁煜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林巧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移开，仿佛她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这种刻意的忽视比直接刁难更让人难堪。

"我简单说两句。"祁煜的声音冷静而权威，"收购后原有员工原则上不变动，但会根据表现调整岗位和薪资。"

他的视线再次扫过林巧："特别是VIP区的服务人员，代表餐厅最高水准，必须严格筛选。"

林巧感到所有目光都刺向她。VIP区服务生向来是餐厅里最令人羡慕的职位，薪水高、小费多，而现在这个位置给了"表现糟糕"的她，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是优待，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

会议结束后，林巧被叫到经理办公室。推开门，她僵在了原地——祁煜坐在办公桌后，修长的手指正翻阅着员工档案。

"林**，"经理站在一旁，语气谄媚，"祁总想亲自了解VIP区员工的情况。"

祁煜头也不抬："出去。"

经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对他说话，连忙退出房间，还贴心地把门关严。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林巧站在距离祁煜三米远的地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水味——还是三年前她送的那款。这个发现让她心脏漏跳一拍。

"站那么远，怎么服务客人？"祁煜终于抬头，眼神冰冷。

林巧向前挪了两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标准的服务生姿态："祁总有什么吩咐？"

祁煜眯起眼睛："你叫我什么？"

"祁总。"林巧重复道，声音平稳，"您是老板，我是员工，这是应有的称呼。"

祁煜突然站起身，两步走到她面前。他比林巧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的姿态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林巧强迫自己不要后退，却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睫毛。

"应有的称呼？"祁煜冷笑，"三年前你叫我'穷鬼'、'废物'的时候，怎么不提'应有'？"

林巧的脸色瞬间惨白。她想辩解什么，却最终只是低下头："...对不起。"

祁煜盯着她发顶的那个旋，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我说话。"

林巧被迫直视他的眼睛，那双曾经对她盛满温柔笑意的眼睛现在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她的眼眶开始发热，却倔强地不让泪水涌出。

"今晚有个商业晚宴，你负责主桌服务。"祁煜松开手，转身走向窗边，"穿得体面点，别丢餐厅的脸。"

林巧咬住下唇："我可以拒绝吗？"

"当然可以。"祁煜头也不回，"连同这份工作一起拒绝。"

走出办公室，林巧靠在墙上深呼吸。她知道自己今晚将面临什么——那场晚宴的客人多半是曾经和她一个圈子的富二代们，现在却要看着林家大**端茶倒水。祁煜太懂得如何羞辱她了。

下班后，林巧翻出衣柜里最体面的一条黑色连衣裙——三年前的生日礼物，现在穿已经有些宽松了。她对着洗手间破碎的镜子化妆，手指颤抖得画不好眼线。

手机震动，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你以为装可怜就能让他心软？今晚我会让你彻底死心。——周薇」

林巧删掉短信，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她早该想到周薇也会出席晚宴。

七点整，林巧站在宴会厅入口，双手紧握托盘。客人们陆续入场，她已经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曾经一起参加派对的千金**们，现在正用或惊讶或嘲讽的目光打量她。

"天啊，那不是林巧吗？"一个穿粉色礼服的女人夸张地捂住嘴，"真的在做服务生啊？"

"听说她爸在监狱里，家产全没了。"同伴窃窃私语，"不过给前男友端盘子也太惨了吧..."

林巧挺直腰背，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走过。最难堪的不是被嘲笑，而是祁煜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这一切。

晚宴开始后，林巧机械地为客人们上菜倒酒。主桌坐的都是商界大佬，祁煜和周薇分坐两端。每当她靠近，周薇就会故意刁难——酒倒得太满、菜上得太慢，甚至指责她身上的香水味影响食欲。

"林**，"周薇晃着红酒杯，声音甜得发腻，"能不能麻烦你换个位置站？你身上的...廉价香水味实在影响我用餐心情。"

宴会厅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知道林巧现在用不起名牌香水，这个羞辱太刻意了。

林巧的手指紧紧攥住餐巾："抱歉，我马上..."

"她用什么香水关你什么事？"祁煜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周薇，你的用餐心情值几个钱？"

周薇脸色一变，随即娇嗔道："祁煜，你怎么帮着一个服务生说话啊？"

"我不是帮她说话。"祁煜冷冷地扫了林巧一眼，"我只是讨厌有人在我的餐厅里指手画脚。"

林巧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祁煜这是在...维护她吗？不，他只是讨厌别人挑战他的权威罢了。

晚宴进行到一半，一位醉醺醺的中年男子开始对林巧动手动脚。他借着递酒杯的机会摸她的手，又在她弯腰上菜时故意凑近。

"小姑娘，下班后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他喷着酒气低声说，"一晚上抵你一个月工资..."

林巧强忍恶心后退一步："抱歉，先生，这不合适。"

"装什么清高！"男人突然提高音量，"一个服务生还挑三拣四？知道我是谁吗？"

周围客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却没人出面制止。林巧站在原地，感到一阵眩晕。三年前，这个人在她父亲面前点头哈腰，现在却敢当众羞辱她。

"王总。"祁煜的声音从主桌传来，"我的员工说不愿意，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被称作王总的男人脸色一变："祁总，我这是给你员工赚钱机会..."

"我的员工不缺钱。"祁煜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倒是王总你，上个月的项目亏损两千万，还有闲钱找乐子？"

宴会厅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王总脸色铁青地坐回座位，不敢再说话。

祁煜走到林巧身边，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去后厨帮忙，这里不需要你了。"

林巧如蒙大赦，转身快步离开。身后传来祁煜冰冷的声音："记住你的身份，别在客人面前丢人现眼。"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她心里。原来他不是在维护她，只是觉得她给他丢脸了而已。

后厨里，林巧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储物架上大口喘息。厨师长同情地递给她一杯水："撑住，还有甜点没上呢。"

林巧道谢，一饮而尽。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今晚倒下。

"林巧！"经理突然冲进来，"祁总让你去他办公室拿文件，立刻马上！"

林巧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位于餐厅顶层的办公室。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桌上放着一个文件夹，旁边是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她最喜欢的口味。

她犹豫了一下，拿起文件夹翻开，里面却是一张照片——她和祁煜在大三那年春天拍的合照。照片上的她笑容灿烂，祁煜则温柔地搂着她的肩。背景是大学校园的樱花树，粉白花瓣落在两人发间。

林巧的手指颤抖起来。为什么祁煜还留着这张照片？他不是恨她入骨吗？

"谁让你乱翻东西的？"

祁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巧慌忙合上文件夹转身。他站在门口，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领带也松开了，露出锁骨处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他为她打架留下的。

"对不起，我以为是文件..."林巧的声音哽咽了。

祁煜大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文件夹扔进抽屉："滚出去。"

林巧仓皇转身，却在门口听见祁煜低声说了句："储物间有医药箱，处理一下你的脚。"

她愣住了，回头看他。祁煜已经背对着她站在窗前，背影挺拔而孤独。

他怎么知道她的脚磨破了？林巧低头看去，才发现右脚踝处有一丝血迹渗出了**。

走出办公室，林巧再也控制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她躲进员工洗手间，无声地哭泣。祁煜记得她喜欢的茶，注意到她脚上的伤，却偏偏要用最残忍的方式对待她。

就像她曾经对他做的那样。

林巧端着满满一托盘餐点走向VIP包厢，手腕因连续工作而微微发抖。自从祁煜收购餐厅后一周，她成了同事们排挤的对象——所有人都认为她与新老板有"特殊关系"，才会被"特别关照"。

"哎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紧接着一股大力撞上她的后背。

托盘从林巧手中飞出去，瓷盘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红酒泼洒在纯白地毯上，像一滩刺目的鲜血。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小李站在她身后，脸上却没有丝毫歉意，"林巧你也太不小心了，这套餐具值好几千呢。"

林巧蹲下身，机械地捡拾碎片。她知道这是故意的——刚才小李分明是故意撞她。但有什么好争辩的呢？没人会站在她这边。

"怎么回事？"经理闻声赶来，看到狼藉的地面脸色铁青，"林巧！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

林巧张了张嘴想解释，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的身影——祁煜站在那里，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他明明看到了全过程，却一言不发。

"从你工资里扣！"经理厉声道，"现在立刻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