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
周燕京一次都没有来过。
没有电话,没有信息。
仿佛我这个人,连同那场手术,都只是空气。
出院那天,是我自己办的手续。
腹部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我拖着虚弱的身体,打车回了那栋名为“家”的别墅。
刚到家,就接到了周家老宅管家的电话。
提醒我今晚是周家的月度家宴,务必出席。
我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
最后还是轻声应了一句,好。
因为我知道,我没有拒绝的资格。
周家的月度家宴,对我而言,从来不是团聚。
而是一场定期的,公开的处刑。
我换上一条得体的长裙,遮住了脸上的苍白和憔悴。
然后驱车前往那个我一点也不想去的地方。
老宅里灯火通明,宾客云集。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热络而虚伪的笑容。
我像个透明人一样,穿过人群,走到了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周燕京的母亲,我的婆婆,正被众人簇拥在中央。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旗袍,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笑意。
她热情地招呼着每一位宾客,唯独将我排除在外。
她的目光扫过我时,就像是扫过一件碍眼的家具。
没有停留,没有温度。
周燕京就站在她的身边。
还有林薇薇。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纱裙,看起来格外柔弱。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应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夸赞。
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才像真正的一家人。
而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宴会过半,气氛正酣。
婆婆突然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
她笑意盈盈地让佣人端上来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我也看了过去。
只见她当众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只手镯。
通体翠绿,水头极好,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知道那只手镯。
那是周家代代相传的信物,只传给周家正牌的儿媳妇。
我嫁进来三年,从未见过它。
我以为,是我不配。
可现在,婆婆却将它拿了出来。
是在向我示好吗。
我心中刚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就被她接下来的动作,彻底浇灭了。
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婆婆拉起了一旁林薇薇的手。
那只手,纤细白皙,没有一丝瑕疵。
不像我的手,因为常年做家务,指节有些粗糙。
婆婆亲手将那只翠绿的玉镯,戴在了林薇薇的手腕上。
尺寸刚刚好。
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婆婆慈爱地拍着她的手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薇薇啊。”
“你就像我的亲女儿。”
“这镯子,只有你才配得上。”
林薇薇则露出一副受宠若惊又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低下头,羞涩地说着谢谢阿姨。
然后,她抬起眼,眼角不经意地瞥向我坐着的方向。
那眼神里,带着一丝隐秘的,胜利者般的挑衅。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身上。
“正牌夫人还坐在这呢,这算怎么回事啊。”
“谁不知道周总心里的人是谁,我看这周太太的位置,也快保不住了。”
“真是可怜。”
那些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血肉的疼痛,提醒着我此刻的屈辱。
我试图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所剩无几的体面。
我站起身,目光直视着我的婆婆,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妈。”
“这不合规矩。”
我的声音很冷,像一块投入热油里的冰,瞬间让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婆婆的脸色沉了下来。
周燕京的目光也像利剑一样射向我。
他立刻走到我的身边。
一只铁钳般的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手腕。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他压低了声音,凑到我的耳边。
那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廓上,说出的话却比冰雪还要伤人。
“林语西。”
“给薇薇道歉。”
“别在这里,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