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几乎是飙车回来的,进门的时候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他身后跟着一脸惊慌失措的林悦,她大概是在楼下碰到了赶回来的陈默。
“怎么回事?贼在哪里?”陈默冲进门,眼神紧张地在客厅里扫视。
我正坐在沙发上,脸色煞白,双手抱着手臂,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这副样子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真的。想到那条项链的下场,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冷又痛。
“我……我不知道。”我的声音带着颤音,“我从画展回来,就发现主卧的门好像没关严。进去一看,梳妆台上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我那条……那条你送我的钻石项链,不见了。”
为了让场面更逼真,我在回家后的第一时间,就故意将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弄乱,制造出被人翻找过的假象。
陈默一听项链丢了,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快步冲进了主卧。林悦也跟在他身后,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和震惊,她捂着嘴,惊呼道:“天哪,怎么会这样?婶婶,你没受伤吧?”
我摇了摇头,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她的表演堪称完美,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了监控视频,我绝对会被她这副无辜纯良的样子骗过去。
陈默在卧室里检查了一圈,很快走了出来,脸色铁青。“门窗都完好无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晴晴,你确定出门的时候锁好门了吗?”
“我确定。”我斩钉截铁地说,“家里的智能门锁,关上门会自动反锁的。”
“那这就奇怪了……”陈默皱着眉,在客厅里踱步,“难道是技术开锁?不行,得马上报警!”
“叔叔,别!”林悦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不能报警!”
我和陈默都诧异地看向她。
“为什么不能?”陈默问。
林悦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抓住陈默的胳膊,急切地说:“叔叔,你想想,咱们小区安保这么好,门窗又没有坏,小偷怎么可能进得来?万一……万一警察来了,查来查去,最后查到是……是家里人,那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她这番话,看似是在为我们家的名声着想,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将嫌疑引向内部。而这个家里,除了我们夫妻俩,就只有她一个“外人”。她这是在赌,赌陈默绝对不会怀疑她。
果然,陈默听了她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陷入了沉思。报警,事情闹大,万一查不出个所以然,或者更糟,查出是熟人作案,确实很丢脸。
我冷眼看着林悦的表演,心里已经有数。她不仅想毁掉我的东西,还想借此机会,离间我和陈默的信任,甚至,是想把这盆脏水泼到我身上。她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是我自己监守自盗,贼喊捉贼。
我不能让她得逞。
“必须报警。”我站起身,语气坚定,“那条项链价值十几万,不是小数目。而且,家里进了贼,谁知道他有没有安装什么别的东西,这关系到我们全家的安全。陈默,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
我的话显然比林悦的更有说服力。陈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拿出了手机。
林悦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死死地咬着嘴唇,眼神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慌乱。
警察很快就来了,两个穿着制服的民警,一个负责勘察现场,一个负责做笔录。
勘察现场的民警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得出的结论和我们预想的一样:门窗完好,没有暴力侵入的痕迹。
负责做笔录的年轻民警分别问了我们三个人话。
问我的时候,我详细地描述了项链的款式、购买时间、价格,以及我发现它丢失的整个过程。
问陈默的时候,他主要说明了家里的安防情况,并表示自己一下午都在公司,有不在场证明。
最后,轮到了林悦。
她坐在警察对面,双手绞着衣角,低着头,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小姑娘,你别紧张。”民警的语气很温和,“你今天下午都在家,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或者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林悦摇了摇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没……没有。我一直在客厅看书,没听到任何声音。”
“你确定吗?”
“我确定。”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警察叔叔,真的不是我拿的。我……我虽然穷,但我不会偷东西的。”
她这句“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成功地让两位民警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做完笔录,警察表示会调取小区和楼道的监控,让我们等消息。送走警察后,家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陈默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有再提这件事,但我知道,怀疑的种子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他或许不会怀疑林悦,但他可能会怀疑我。怀疑我夸大了事实,甚至怀疑是我自己弄丢了,为了推卸责任才谎称被盗。
而林悦,则躲在自己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
我没有去安慰陈默,也没有去质问林悦。我在等,等一个电话。
晚上十点多,我的手机终于响了,是负责我们案子的那位年轻民警打来的。
“秦女士吗?我们这边查了监控。今天下午一点到五点之间,除了您丈夫和您本人,没有任何外人进入过您家所在的单元楼。”
“我知道了,谢谢您,辛苦了。”我平静地挂断了电话。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林悦很聪明,她知道楼道里有监控,所以她的一切行动,都在家里完成。这样一来,警察就找不到任何证据。
我拿着手机,走到主卧门口,敲了敲门。
“陈默,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陈默打开门,一脸不耐烦:“又怎么了?”
我没说话,直接将手机递给他,上面是我和民警的通话录音。
陈默听完录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沉默了很久,才沙哑着嗓子开口:“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小偷,就在我们家里。而且,这个人,既不是你,也不是我。”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陈默的身体晃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痛苦。“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小悦她还是个孩子,她怎么会……”
“她是不是孩子,你我说了不算。”我打断他,语气冰冷,“事实会证明一切。”
说完,我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了林悦的房间。我抬手,用力地敲了敲门。
“林悦,你出来!”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
“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我的声音提高了几度。
陈默跟了过来,拉住我的胳膊:“晴晴,你冷静点!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吓到她?”我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她敢做,就要敢当!林悦,我数到三,你再不开门,我就把门撞开了!”
“一!”
“二!”
就在我准备喊“三”的时候,门“咔哒”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林悦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眼睛又红又肿,像是刚大哭过一场。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恨。
“婶婶……你……你怀疑我?”
“我不是怀疑你。”我走进她的房间,目光如利剑般扫过这个小小的空间,“我是肯定,就是你。”
她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我走到她的书桌前,拉开抽屉。里面放着几本书和一些文具,看起来很正常。
“晴晴,你到底想干什么!”陈默跟了进来,语气里满是愤怒和无奈。
我没有理他,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书桌上的一个笔筒上。那是一个很普通的塑料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笔。我伸出手,将笔筒拿了起来。
笔筒的底部,用双面胶,牢牢地粘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塑料袋。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慢慢地,撕开了那个塑料袋。
里面掉出来的,不是我那条价值十几万的钻石项链。
而是一张当票。
当票上的字迹清晰无比:钻石项链一条,典当金额,三万元整。落款日期,就是今天下午。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默呆呆地看着那张当票,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猛地转过头,看向林悦,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失望、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小悦……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在发抖。
林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她看着那张当票,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叔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她抱着陈默的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是故意的……我妈生病了,在老家住院急需用钱,我走投无路才……我本来想着,等我以后打工挣了钱,再把项链赎回来的……叔叔,婶婶,你们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情真意切,仿佛真的是一个为母筹钱走投无路的孝女。
如果我没有看到监控里她那怨毒的眼神,如果我没有看到她将项链扔进马桶的动作,我可能真的会心软。
但现在,我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是个天生的演员。她早就料到自己可能会败露,所以提前给自己准备好了这样一套催人泪下的说辞。她甚至没有真的把项链扔掉,而是拿去当了三万块钱。她根本不是要毁掉它,她是要占有它,把它变成自己的钱。
陈默显然被她哭得方寸大乱,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侄女,又看看一脸冰冷的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晴……晴,你看……”他艰难地开口,“她也是一时糊涂,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我冷笑出声,“陈默,你到现在还看不清吗?她根本不是为了给她妈治病!她妈两年前就去世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在了陈默的头顶。
他猛地低下头,死死地盯着林悦:“你妈……你妈不是已经……”
林悦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却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阴冷和恶毒。
她知道,她最后的伪装,也被我撕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