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小村医:我的银针通古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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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雾气还没散尽,程向阳已经扛着破旧的折叠桌站在了村口的老槐树下。桌子是李铁柱送的,瘸了条腿,用砖头垫着才勉强站稳。他把写有"免费义诊"的硬纸板挂在树干上,字迹歪歪扭扭——那是用烧焦的树枝蘸着锅底灰写的。

"大学生真要当赤脚医生啊?"卖豆腐的老王头推着车经过,笑得露出三颗金牙。

程向阳没吭声,把铜人像端正地摆在桌面中央。昨夜他又梦见了爷爷,老人家用烟杆点着他的眉心说:"医不叩门,道不轻传。"醒来时枕边多了包银针,针尾都缠着极细的蓝丝线,像是从什么织物上拆下来的。

第一个病人是张婶家的小孙子,孩子夜里哭闹不止,眼下挂着两轮青黑。程向阳翻开《青囊经》对照着铜人像,找准"四缝穴"轻轻点刺。孩子"哇"地哭出声,吐出团黏糊糊的痰液,转眼就趴在奶奶肩头睡着了。

"神了!"张婶的惊呼引来半条街的人。到日头爬上槐树梢时,程向阳面前已经排了十几号人。有腰疼的泥瓦匠,失眠的养鸡户,连常年烂嘴角的村会计都扭捏着来了。

"让让!都让让!"马德贵的声音像把钝刀劈开人群。他今天换了件崭新白大褂,胸前口袋别着三支钢笔,"程向阳,你有行医资格证吗?"

程向阳的笔尖在记录本上顿住,墨水晕开成个黑斑。排队的人群骚动起来,有人悄悄退到了外围。

"我就是帮乡亲们......"

"帮?"马德贵抓起桌上的艾条闻了闻,"用发霉的艾草给人灸?"他突然扯开嗓子,"上周镇上卫生院收了个艾草中毒的,是不是你害的?"

人群"嗡"地炸开锅。程向阳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的嫩肉。那批艾草分明是马德贵诊所流出来的,包装上还印着"德贵堂"的红色印章。

"马大夫。"林小满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她挎着竹篮挤到前排,篮子里整齐码着新鲜的艾叶,"您看看这个,刚从北坡采的。"

马德贵脸色变了变。程向阳注意到他右手小指不自然地抽搐——这是《青囊经》里记载的"肝风内动"症状。

"林寡妇,你懂什么?"马德贵突然抓起铜人像,"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放下!"程向阳腾地站起来。铜人像在他手中会泛出蓝光的事,绝不能让马德贵发现。

拉扯间,铜人像"咣当"砸在地上。奇怪的是,它落地时发出的不是金属声,而是闷闷的"咚"一声,像是敲在空心的树干上。马德贵弯腰要捡,林小满却抢先一步用裙摆盖住了它。

"都住手!"村长拄着拐杖踱过来,目光在双方脸上扫了一圈,"向阳啊,没证确实不合规矩。"他转头对马德贵笑得满脸褶子,"不过乡里乡亲的,马大夫您多包涵?"

马德贵冷哼一声走了。人群散去后,程向阳才发现铜人像底座裂了条细缝,露出里面暗褐色的材质——根本不是铜,而是某种木质芯子外包了层金属漆。

"奇怪......"他摩挲着裂缝,突然被林小满拽到树后。

"你看。"她从篮底抽出个账本,纸页上沾着褐色的药渍,"今早去德贵堂取药时,在废纸堆里发现的。"

程向阳翻开账本,呼吸渐渐急促。上面详细记录了药材掺假的比例:当归混桔梗根,西洋参掺白芷片,最贵重的虫草居然是用淀粉模具压制的假货。而采购方赫然写着"县城王氏药材公司"。

"王总......"程向阳想起马德贵那通电话。账本最后一页贴着张发货单,收货地址是镇中心小学——全县学生体检指定的药品供应商。

林小满的手在发抖:"阳子,这事太大了,我们——"

"得先收好证据。"程向阳把账本塞进贴身的布袋,突然听见树丛后传来"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老道士蹲在灌木丛里啃野山楂,酸得龇牙咧嘴:"两个傻娃娃,打草惊蛇了不是?"他吐出果核,精准地打在程向阳额头上,"马德贵今晚肯定要有所动作。"

果然,傍晚时分村里大喇叭突然响了。村长通知全体村民到祠堂开会,说是"关于非法行医的危害性讲座"。程向阳扒着窗缝往外看,马德贵正往祠堂方向搬投影仪,几个穿白衬衫的生面孔跟在他身后。

"别去。"林小满按住程向阳的手腕,"李铁柱说看见他们准备了你的照片,说是......"她咬了咬下唇,"说是你哥车祸的肇事者。"

程向阳如遭雷击。大哥去年开拖拉机翻进山沟,明明是刹车失灵,怎么变成......

"放屁!"他甩开林小满的手就往门外冲,却跟慌慌张张跑来的张婶撞个满怀。

"快躲起来!"张婶怀里抱着哭闹的小孙子,"马大夫说你在银针上抹药,孩子现在发烧抽风......"

程向阳脑子里"嗡"的一声。他早晨给孩子用的针,明明用艾叶水煮过——

祠堂方向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林小满突然扯着他往后院跑:"地窖!先躲地窖!"

地窖里堆满过冬的白菜,霉味混着土腥气直往鼻子里钻。程向阳的膝盖抵着林小满的肩胛骨,能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喷在自己手背上。脚步声从头顶经过时,有泥块簌簌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账本还在吗?"林小满用气声问。

程向阳摸了**前,心猛地沉下去——布袋不见了。地窖口透进的最后一缕光线里,他看见林小满的眼睛亮得吓人。

"我去拿回来。"她掰开程向阳的手,"你在这等老道长。"

"不行!"程向阳拽住她的衣角,"撕拉"一声扯下块碎布。但林小满已经灵巧地钻出地窖,身影消失在暮色中。

黑暗中时间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地窖盖板突然掀开一条缝。程向阳抄起白菜准备砸过去,却看见老道士的烟杆探下来。

"出事了?"他手脚并用地爬出来,发现院里静得可怕。

老道士的烟锅指向西边天空。夕阳像团将熄的炭火,把云层染成淤血般的紫红色。更刺目的是村诊所方向腾起的黑烟,隐约能听见玻璃爆裂的声响。

"丫头片子够烈性。"老道士往程向阳手里塞了块冰凉的东西——是那个铜人像,裂缝处被人用桑皮纸仔细糊好了,"她点火前把账本藏在了水缸底下。"

程向阳双腿一软,喉咙里泛上铁锈味:"小满她......"

"马德贵把她锁在诊所里了。"老道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我老啦,破不开那铁锁......"

程向阳抄起柴刀就往外冲。跑到半路却看见令人窒息的场景:诊所的火势已经蔓延到房顶,围观的人群像无头苍蝇般乱转。马德贵站在最前排,白大褂被火光映成橘红色,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挤进人群的瞬间,程向阳看清了——那是林小满的银镯子。

"都让开!"他嘶吼着要冲进火场,却被四五个壮汉死死按住。挣扎中柴刀脱手,刀背砸在马德贵脚边,吓得他往后一跳。

"疯子!你想杀人吗?"马德贵的声音尖得变调,"林小满放火自焚,关我什么事?"

程向阳的视线模糊了。热浪裹挟着木屑扑在脸上,恍惚间他看见火场窗口闪过藕荷色的衣角——是林小满今天穿的衣服颜色!

一股蛮力突然爆发,他挣脱束缚冲向火场。就在指尖即将碰到门把手的刹那,后脑勺遭到重击。天旋地转中,他听见铜人像落地的脆响,以及老道士遥远的呼喊:

"针......用针......"

程向阳艰难地摸向脑后,摸到满手温热的血,和不知何时别在衣领上的三根银针。指尖触到针尾的刹那,一股奇异的清凉感顺着脊椎窜上来。他下意识地捻动银针,眼前突然闪过《青囊经》里那页被烟熏黄的图谱——"回阳九针"。

三根银针同时刺入颈**位时,火场里传来梁柱倒塌的轰响。程向阳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停留在腕间冰凉的触感——有人给他戴上了那个银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