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遥被沈青芜的菜刀追得绕着灶台转了三圈时，小馆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

一个穿着灰布短打的少年探头进来，脸上沾着锅底灰，手里还攥着半块啃得只剩渣的麦饼。他看见满地狼藉——翻倒的油壶、撒了一桌的米粒、还有陆知遥那柄差点劈了灶台的长剑，眼睛突然亮得像藏了星子。

“请问，这里是招学徒吗？”少年踮脚往里挪，目光精准地落在沈青芜腰间的菜刀上，“我什么都能做，洗碗劈柴、挑水倒垃圾……尤其能吃！”

沈青芜正举着菜刀喘气，闻言上下打量他：“能吃？有多能吃？我这小馆的剩饭，够你吃三天的吗？”

少年拍胸脯：“别说三天，三十天也行！我昨天刚吃了三斤发霉的窝头，啥事没有！”

陆知遥刚把剑归鞘，闻言差点呛到：“发霉的窝头？你不怕中毒？”

少年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肠胃好！江湖人称‘铁胃小胖’！”他偷偷往灶台上瞟，视线在那锅绿光炒饭上黏住了——这就是教内密报里说的“蚀骨销魂散”？看起来……有点像糊了的蛋炒饭？

这少年正是魔教教主的小儿子赵小胖。三天前偷吃了教内秘药“百毒不侵丹”，结果药劲太猛，把味觉吃变异了，酸甜苦辣咸全尝不出，偏生对各种“毒物”格外敏感。教主听说江湖上有个小馆的老板娘能用食物放倒武林高手，认定是失传的“蚀骨销魂散”，立刻把儿子打包送来卧底。

“行吧，”沈青芜把菜刀往案上一拍，“试用期三天，管饭不给钱。要是敢偷懒……”她指了指陆知遥，“看见没？他昨天挑我炒饭的刺，被我追得差点把剑都扔了。”

陆知遥：“……”他明明是在查案。

赵小胖赶紧点头如捣蒜：“不敢不敢！我一定好好学！”心里却在琢磨：第一步，混进厨房；第二步，偷学“毒料理”秘方；第三步，带着秘方回魔教，争当“最年轻的毒厨教主”！

然而计划在当天下午就跑偏了。

沈青芜让他去地窖拿坛醋，结果这小子抱着醋坛啃了半坛，说“没味，像喝白开水”；让他切姜，他把生姜当萝卜生吃，还问“师父，这菜是不是没放料？”；最后沈青芜让他看着火，自己去后院摘艾草，回来就看见灶台冒黑烟——赵小胖把一整包“糖霜”倒进了炖着的鸡汤里。

“你放了什么？！”沈青芜冲过去关火，掀开锅盖，一股刺鼻的硫磺味扑面而来。

赵小胖举着个空纸包：“灶台上找的糖霜啊……”

陆知遥正在擦剑，闻言眼皮跳了跳。他认得那纸包——早上玄铁老人来送药，落下的“硫磺粉”，说是用来熏虫子的。

“那是硫磺。”陆知遥淡淡道，“熏蟑螂的。”

赵小胖：“……”他默默摸了摸肚子，好像……确实有点烧得慌。

沈青芜气得直跺脚，抓起擀面杖就要打，门外突然飘来一阵香风。一个穿鹅黄裙衫的姑娘提着食盒进来，眉眼弯弯，看见陆知遥就喊：“师兄！我给你送点心了！”

是凌云剑派的苏轻影。她最是贪吃，听说师兄在山下小馆“查案”，特意揣了师门的桂花糕来，顺便……打探下传闻中“能毒倒人的黑暗料理”到底长啥样。

“师妹？你怎么来了？”陆知遥皱眉，这丫头下山从不打招呼，准没好事。

苏轻影眼尖，一下就看见案上放着盘糕点——是沈青芜昨天做的“杏仁糕”，因忘了放糖，又加了把盐，最后被嫌弃地扔在一边，表皮都有点发霉了。但在吃货苏轻影眼里，只要是“没吃过的糕点”，都值得一试。

“这是什么？”苏轻影伸手就要拿。

“别碰！”沈青芜和赵小胖异口同声。

沈青芜是怕她吃坏肚子，赵小胖是觉得这“发霉糕点”说不定也是“毒料理”的一种，得先让他这个“卧底”试吃。

两人一左一右拦住苏轻影，一个护着糕点，一个伸着手要抢。苏轻影哪肯罢休，抽出腰间软剑就划向赵小胖：“小屁孩，敢跟我抢吃的？”

赵小胖仗着身子灵活，躲开剑锋，抓起糕点就往嘴里塞：“师父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你！”苏轻影剑招加快，却被突然横过来的剑鞘挡住。

陆知遥捏着剑鞘，头疼地看着扭打在一块的两人：“住手！”

话音刚落，赵小胖突然“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下去，脸都白了：“疼……肚子疼……”

苏轻影正得意，突然也捂住肚子，腿一软坐在地上：“不对……我也疼……”

陆知遥：“……”

沈青芜凑过去闻了闻那盘糕点，恍然大悟：“哦！我昨天做的时候，杏仁好像放多了……师父说苦杏仁吃多了会中毒。”

陆知遥扶额。他就不该对这家小馆的“食品安全”抱有任何期待。

最终，陆知遥一手一个，把疼得直哼哼的两人扛到了玄铁老人的药摊前。

玄铁老人正给人磨药，见他扛着俩“病号”，又闻见他们身上的杏仁味，了然地翻出两包解药：“丫头又用苦杏仁做菜了？跟你说过多少次，甜杏仁才是吃的……”

他把解药往两人嘴里塞，故意拉长语调：“这可是用百年雪莲做的解药，甜丝丝的，比你们抢的那发霉糕点好吃多了。”

赵小胖和苏轻影一听“好吃”，挣扎着还要再吃，被陆知遥按住脑袋：“安分点！”

沈青芜蹲在旁边，看着两个“吃货”，突然觉得这学徒和这姑娘挺般配——都一样能吃，一样不怕死。

赵小胖偷偷抬眼，看见沈青芜正对着他笑，心里突然有点慌：卧底任务要紧……可是，师父做的“毒料理”虽然怪，但好像……挺有意思的？

苏轻影则盯着陆知遥，小声问：“师兄，那老板娘做的杏仁糕，到底啥味啊？我还没尝出来呢……”

陆知遥：“……”他现在严重怀疑，凌云剑派的门规是不是该加一条：禁止弟子靠近青芜小馆及其所有料理。

夕阳把小馆的影子拉得很长，灶台上的铁锅还冒着热气，里面是沈青芜新炒的“艾草炒鸡蛋”——这次她保证，只放了盐和油，没加任何奇奇怪怪的东西。

陆知遥看着那盘绿油油的菜，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筷子。

毕竟，比起查案，好像……看沈青芜炸厨房更有意思点。

而赵小胖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肚子，在心里重新拟定计划：第一步，先学会怎么在吃师父做的菜时保住小命；第二步……再想第二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