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的清晨,林默在头痛欲裂中醒来。睡眠极度缺乏,加上精神高度紧张,让他的太阳穴像有锥子在钻。镜子里的自己,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被榨干后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和不容置疑的决心。
距离死亡时间,只剩最后不到四十八小时。
朋友老刘那边还没消息。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进一步试探陈昊,甚至……利用他。
他约了陈昊早上在公司楼下的“蓝湾”咖啡厅见面。他刻意早到了十分钟,选了个最里面靠墙的卡座,这里相对僻静,方便谈话。
陈昊准时到了,步履生风,西装笔挺,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默哥,这么早?脸色还是不好看,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他在对面坐下,招手示意服务员点单。
“不用,老毛病了,休息不好就头疼。”林默搅拌着眼前的黑咖啡,声音低沉,带着刻意营造出的沙哑和犹豫,“昊子,我昨晚……一宿没睡。”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陈昊的身体微微前倾,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林默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眼神里混杂着困惑、恐惧和一种寻求依靠的脆弱:“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陈昊的追问很快,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急切。
“我也说不好,”林默摇摇头,目光游移,仿佛不知从何说起,“就是一种感觉……好像被人盯着,一举一动都被人算计着。而且……”他压低了声音,身体也向前倾,营造出密谈的氛围,“我好像……不小心触及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可能有人……不想让我再查下去。”
他抛出了一个模糊的、关于“证据”和“危险”的诱饵,观察着陈昊的反应。
陈昊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眉头紧锁,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表现出极大的愤慨和“关心”:“妈的!谁敢动你!默哥你到底发现什么了?跟我说!是不是公司里有人搞鬼?东西在哪?安不安全?”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显得比林默还要紧张,尤其是最后那句“东西在哪”,问得又快又急。
林默的心底寒意更盛,但脸上却适时地流露出更多的“信任”和“依赖”,他摇摇头,声音更低了:“我还不能完全确定,东西……也没带在身上。我得再确认一下。昊子,我现在只信得过你,你人脉广,脑子活,帮我私下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人特别打听我的事?或者……公司账目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资金流动?尤其是大额的,去向不明的。”他特意在“资金流动”几个字上加了重音。
陈昊沉默了几秒钟,眼神快速闪烁了几下,似乎在急速思考,然后他重重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但足以表达他的“义愤”),:“操!肯定是有人眼红我们!默哥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肯定把这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资金方面……我这就去问问周婉,看她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他答应得异常爽快,甚至主动提出了要去找周婉。
但他话锋立刻一转,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关切:“不过默哥,你说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你得跟我交个底,我心里才有数,才好帮你查啊!是不是放在家里不安全?要不我帮你找个绝对可靠的地方保管?银行保险箱?或者我有个朋友开的私人保管库,一级安保!”
他又一次,而且是更加急切地把话题绕回了“证据”本身及其下落。林默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陈昊的反应,太不符合常理了。正常的兄弟,听到这种话,第一反应更应该是震惊、愤怒于有人要害他,并且极度关心他的人身安全,而不是反复追问证据细节并急于掌控证据本身。
“我再想想,确认了告诉你。你先帮我留意着点。”林默继续敷衍,脸上维持着忧虑和信任交织的表情。
“行!有事随时打电话!24小时开机!”陈昊答应得斩钉截铁,仿佛真是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
离开咖啡厅,林默的心情沉重得像灌了铅。陈昊的不可靠,几乎已经写在了脸上。他刚才那番表演,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回到办公室,他强迫自己处理了几件紧急公务,但心思完全不在上面。下午,老刘的电话终于来了。
“默子,查到了。有点奇怪。”老刘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和严肃,“昨天上午,你们公司那个财务总监周婉的座机,有一个打往远洋科技王总秘书办公室的电话,通话时间差不多有十分钟。同一天下午,陈昊的手机有一个打给王总私人号码的短暂通话,不到一分钟。”
林默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冻结!周婉联系王总秘书?陈昊直接联系王总?他们俩都在背后推动那次拖延时间的会面?他们是一伙的?
不……不对……如果是一伙的,为什么是分开联系?而且通话时长差异这么大?周婉打了十分钟,显然是在沟通细节、落实安排;陈昊只打了不到一分钟,更像是一个确认或者指令?
一个更大胆、更可怕的猜想浮现在林默脑海:也许陈昊和周婉并非铁板一块?他们各有目的?甚至……互相隐瞒、互相利用?陈昊在利用周婉做什么,而周婉也可能有自己的小算盘?
如果是这样,或许他可以……利用他们之间可能存在的裂痕,让他们狗咬狗!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成型。他要下一剂猛药!
他先是给周婉的工作邮箱发了一条加密信息,措辞严肃,标题是“【紧急且机密】关于近期监管部门突击审计的预通知”。内容胡诌了一个所谓的“内部消息来源”,声称接到上级监管部门通知,将在一周内对默昊科技进行一场针对历史项目资金往来的突击审计,尤其点名要重点核查昌隆等几个已完成项目的所有财务流程和资金闭环情况。邮件最后强调:“此事极为敏感,暂未公开,请周总监立即秘密准备所有相关材料,并确保账目清晰,应对核查。切记:此事仅限你一人知悉,严禁外泄,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市场波动。”
他笃定,周婉如果心里有鬼,看到这封邮件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以她性格中的谨慎和多疑,在巨大恐惧和压力下,她大概率不会立刻告诉陈昊(尤其是如果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猜忌),而是会自己先想办法掩盖、探查虚实,或者……寻找退路。
然后,他约了陈昊晚上见面,地点定在了他们常去的一家高端私人俱乐部包间,那里隔音极好,私密性绝佳。
晚上,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桌上摆着价格不菲的洋酒,但谁都没心情喝。林默表现出比白天更加焦虑、恐惧,甚至有些神经质的样子,不停地搓着手。
“昊子,我可能……真的拿到要命的东西了。”他声音发颤,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和恐惧,演技逼真得连他自己都快要相信了。
陈昊立刻凑近,表情严肃而关切:“到底是什么?快说!”
“我今天……心神不宁,又偷偷复盘了一遍昌隆项目的所有流程和银行流水,”林默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听去,“我发现……发现当年项目尾声有一大笔尾款,审批流程和最终拨付凭证上的签名……似乎对不上,有细微的差别!那笔钱,最后根本没有进入合同指定的供应商账户,而是进了一个……我从来没听说过的海外空壳公司账户!而那个账户的最终受益人签名……是伪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