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那年,
血的教训最终把我和身边人一起推入深不见底的深渊1即便知道堂哥宋远鑫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我没想到作为堂兄妹,他竟然可以不顾道德,拿我当讨好的工具人。更没想到,
在我拒绝之后,他们竟然想用强的逼我留下。在红毛的骂骂咧咧中,我才听明白,
原来堂哥宋远鑫欠了他一些钱。所以拿我抵债。我赤手空拳无法抵抗,
惊慌中就顺手拿了啤酒瓶,在红毛头上开了瓢。宋远鑫选择我工作的地方,肯定是早有预谋,
若我不狠心自救,后果不堪设想。慌乱跑出包厢慌不择路的我,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来不及看他,我迫切转身想跑。没想到被撞的男人不依不饶地抓住我的手臂。「喂,
撞了人就想跑啊?」慵懒的嗓音响起。我这才抬头看他。这一眼,是我和梁禹川的初见。
他很高,当时我目测他有185以上,那是极其好看的一张脸。立体清晰的五官,
一双含笑的双眸,鼻翼左侧有颗极小的痣。明明生着桃花唇,却被高挺鼻梁衬出几分禁欲感。
宋远鑫和几个混混追出来,看到抓着我的男人和他身后的健壮男人,尴尬地笑笑。「杨警官,
我们闹着玩呢,这是我堂妹。」听到是警察,我下意识往他俩身后靠。
直到宋远鑫一伙人乖乖回了包厢,我狂跳的心脏才渐渐缓和下来。「你脸都吓白了,
他们真是你亲戚?」被我撞的男人低头打量我。我手足无措站在原地只能点头。「小姑娘,
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我是警察。」杨警官拿出他的警官证在我眼前晃了晃。
本就两顿饭没吃的我,经历刚才的惊险场面,再加上我是第一次动手伤人,还见血了。
我顿觉大脑缺氧,人有些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两眼一黑晕倒了。
2再次醒来后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的人脸,我惊得差点尖叫。是他!「你终于醒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营养不良加低血糖。我给你打包了一份鱼汤,还有牛肉,
快坐起来吃。」他细心地把病床侧边的小桌子拉开,认真摆上打包好的食物,开盖。
我定定的看着,他纤细修长的手指,怎么动都好看。他动作优雅的打开筷子,递到我的手中。
食物的香气钻入我的鼻腔,我竟生出一丝幸福的错觉。爸妈去世后,这些年,
没有人这么细心对待过我。我轻声道谢,然后埋头大快朵颐。
期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锁定着我,于是我耳尖都开始发烫。「你脸怎么这么红?
是发烧了吗?」他担忧着起身,用手心试探我额头的温度。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吓到呛住,一直咳嗽。他给我拍背,我侧了侧身体躲开,
他终于意识到什么,缩回手没再碰我。等我把食物一扫而空,他忍不住问。「我叫梁禹川,
你呢?」「宋念安。」他面色有些奇怪,掏出烟想点燃,又意识到什么,把烟塞回烟盒里。
嘴里喃喃道:「念安,念安,你爸妈肯定希望你平安快乐,对吧?」我怔愣了一瞬。是啊,
爸爸曾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做父母的总会比子女先一步离去。今后无论他们在不在这个世界,
都会想着我,记挂我。所以念是想念和思念。安是平安顺遂。3可老天并不厚待我,
爱我的父母在我8岁那年车祸坠崖双双离去。我再也没有了家。从那以后,
我就跟着大伯大伯母生活,还有宋远鑫。大伯是货车司机,长年在外奔走。
大伯母是个重男轻女又小气的女人,从我进门那天开始,她对我的不喜欢就写在脸上。
可她很聪明,大伯在的时候,她是温柔贤惠的大伯母。大伯一走,她就露出她的刻薄嘴脸。
我试过跟大伯告状,可大伯母总能哄得大伯相信她,然后等大伯离开,她就变本加厉的对我。
所以我选择放弃挣扎。毕竟我是个寄人篱下的负担,谁都不想要,得罪了大伯母,
受苦的还是我。所以从11岁开始,做饭,洗碗,拖地,洗衣,就成了我的专属家务。
可当我在饭桌上多挑几片肉时,大伯母都会阴阳怪气,要么直接用筷子打掉我夹起的肉。
我只能默默扒拉着白米饭,咽了又咽。吃完回到我的房间,说是房间,不如说是杂物间。
因为我的房间就是杂物间收拾后隔出来的,旁边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老旧物品。不管怎么收拾,
总有一股破旧奇怪的霉味儿。我的床是一张一米二的行军床,底下铺着的是看似暖和厚重,
其实丝毫不保暖泛着潮气的旧棉被。唯一崭新的学习桌和台灯,是大伯特意给我买的。他说,
女孩子也要读书才有出路,不要像他,只能当司机,受苦受累还不能陪在家人身边。
他让我认真学习,变成优秀的大人。可他不知道的是,是他老婆逼我主动说的。
大伯母不想我继续花钱念书,她知道以我的成绩考进个好大学并不难。
可大学期间的学费和生活费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她不愿意当这个冤大头。我若是走了,
她就会失去一个免费听话的保姆,家务她只能自己干。这也是我出现在KTV工作的原因。
因为宋远鑫向经理反映我打伤客人,我失去了KTV的工作。
后来我换了一份夜宵店的前台兼收银的活儿。因为大伯母不让我找白天的工作,
不然白天没人做饭。4梁禹川是个很奇怪的人。我攒够他在医院帮我垫付的医药费给他,
可他不要。还经常带朋友到我工作的店里吃饭聚餐。连着来了五天,
还偶尔给我带带蛋糕和玩偶,同事龙阿姨还打趣说他肯定喜欢我。
昨晚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下班,被路边的鸣笛声惊得一颤。「宋念安,上来。」
梁禹川满脸期待的朝我挥手。好看的笑好像有魔力。“不用了”三个字在我喉间打转,
终究还是没说出口,我乖乖上了后排。梁禹川带我去了江边看夜景,吹着凌晨的晚风,
夜深人静时总会涌上一丝伤感。「梁禹川,你看,这城市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为我而留。
」他没接话,但我的余光能感觉到他一直在侧头看着我。半晌,他喊我:「宋念安。」「嗯?
」「你不该活成这样。」这句话直击我的心灵,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晃动了几下,
一抽一抽地发紧,似有松动。「梁禹川,我给你讲个故事。」「好。」
这是我第一次打开心扉,向另一个人诉说我的遭遇。无数个深夜,躺在又硬又冷的行军床上。
八九岁的我,常常压抑着哭声入睡,我想爸爸妈妈。想念我柔软的床和粉色的床单,
想念我的那些芭比娃娃。更想念妈妈轻声细语关心,还有爸爸结实的后背和温暖的拥抱。
等上了初中,冬日里放学回家,给宋远鑫和大伯母洗臭烘烘的脏鞋时。我又时常想,
我活在这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一切?可并没有答案,因为这是命。
想到哪儿说到哪儿,零零散散的各种小事,受的那些委屈,如今竟然也能平静地讲出来。
没有哽咽,也没有怨恨。梁禹川从头到尾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侧头看着我。
下意识掏出的烟盒又放回兜里,我都看在眼里。说完便是长久的沉默。梁禹川像变戏法似的,
从袖子里掏出几根小的仙女棒点燃。「其实今晚就是想带你来玩这个的。」「宋念安,
你说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你而留。但是今晚的仙女棒,是我专门为你点燃的。」
他手持仙女棒,绚烂好看的火花四溅,忽明忽暗地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又点燃一根仙女棒塞到我手上,「答应我,等它们都燃尽,你要把过去揉碎了往前走,
继续跟这个世界过招。」「将来,你会有属于你的家,有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
为你做美味佳肴的丈夫。」「也有可爱的小朋友张开双手扑向你,甜甜的叫你妈妈。」
「好的,坏的,我都陪你去经历。」「宋念安,你值得拥有一切美好的事物。」
仙女棒在他的眼睛里一闪一闪的,好像有星辰。我的心跳突然漏跳一拍。我从来,
没有像此刻这么开心,内心充满希望和力量。5从那晚起,我们的关系变得很暧昧。
他经常来找我,给我买一些贵重礼物。也会下班接我,送我回家,带我去各种高档餐厅吃饭,
看电影,散步。会摸摸我的头,给我拥抱。他说,人一定要有见识,我之所以自卑内向,
是因为从小的生活环境所致。他说,让我回学校继续念书,他会供我直到大学毕业,
找到工作。他说,他从网上看到一句话送给我:「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是自由。」
我就是那条小鱼。他给我租了房子,让我从大伯母家里搬出来,逃离那个窒息的环境,
专心念书。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我怕幸福转瞬即逝,怕某天他厌倦了我,或者反悔,
我将失去一切。那时候,我又如何低下头回大伯家。还在犹豫的时候,
我在回家路上碰到了宋远鑫。偷听到他们今晚要去打群架,还提到了大砍刀之类的危险品。
他看到我经过,特意警告我不准告状。原本不想多管闲事,
可回家看到大伯母拿着给宋远鑫买的新款球鞋,认认真真给鞋盒打上好看的蝴蝶结。
转念想到宋远鑫不仅是大伯母的命根子,更是我大伯的独子。万一出什么事儿,
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我把宋远鑫的事儿告知了大伯母,希望她来得及去拦着她儿子,
别惹什么祸。只是命运无常,老天要给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大伯母这一去,就是永别。
大伯颤声打电话让我赶去医院时,走廊座椅上,颓然的宋远鑫浑身都是血。他看到我,
情绪很激动,扑过来拽着我的衣领。疯狂嘶吼:「是你!一定是你告诉我妈的吧?
你这个害人精!你知不知道,我妈她为了救我……」话音未落,手术室的灯熄灭,
医生摇摇头,无声地宣布了抢救失败。宋远鑫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喉头哽咽,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抬起赤红的眼眸死死盯着我:「算命的说得没错,
你就是个扫把星!滚!我永远也不想看到你。」我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出生那年,
奶奶找人给我算过命,大师说我是魁罡日加七杀透干。一生灾厄缠身,亲近之人易受牵连。
奶奶跟爸爸妈妈从不介意这些说辞,依然宠我爱我。直到……6梁禹川来接我的时候,
我坐在医院外的台阶上,被雨淋湿也毫无知觉。他用干外套把我包裹住,抱着我离开。
原本还纠结要不要离开大伯家,接受梁禹川的帮助。此事一出,
好像我再也没有留在大伯家的理由。之后回去拿行李时,
我的东西全部被扔在小区的垃圾箱旁。还有我的日记本,被烧了大半,静静躺在最上面。
梁禹川握住我的手,让我不许捡那些行李,他会给我添置新的。老实说,
大伯母的死给我带来了极大的打击。我是讨厌她,但我从没想她死。如果我没有告诉大伯母,
她就不会死。梁禹川一遍又一遍地安慰我:「如果宋远鑫不去打架,
他妈妈也不会因为救他而死。」「就算没有你的介入,死的人可能就是宋远鑫。」
「如果你大伯家唯一的儿子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家的情况难道会比现在好吗?」
尽管这样想会让我好受些,但我内心依然无法说服自己。
我拖着病体出现在大伯母的葬礼上的时候,宋远鑫像一头暴怒的狮子,
冲过来就甩了我重重的一巴掌。大伯轻声呵斥,我望向他,双鬓的头发白得更多了,
一周不见,他憔悴苍老了许多。宋远鑫的眸子里依然闪着仇恨的光,像一只穷途末路的狮子。
他恨恨道:「你这个扫把星,**就该死,你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想害谁?」「**,
下去陪我妈吧!」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宋远鑫会从身后摸出一把弹簧刀,直直向我袭来。
由于距离太近,我根本来不及躲避。一道黑影闪过,身旁的梁禹川突然抱着我,
用后背替我挡下了这狠厉的一刀。人群中传来尖叫声,亲戚们四散逃开。大伯反应过来,
拽过宋远鑫大吼:「畜生,你在干什么?」我抱着梁禹川不敢乱动,
他腰间还插着那把长长的刀。他无力地往下滑,我随他一起缓缓跌坐在地,血流如注,
地上全是猩红的血。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似乎又场景闪回到大伯母去世那天,
宋远鑫浑身鲜血。眼泪大颗大颗往外冒,模糊到看不清东西,
我身体抖到根本拿不稳手机打急救电话。梁禹川皱着眉,强忍疼痛安慰我。「别怕,念安,
没事的。」7幸好梁禹川并未伤到重要脏器。医生说他被刺中的是后腰右侧,
匕首贯穿竖脊肌,尖端抵住腰椎横突。右肾上极有裂伤,局部血肿,再偏2厘米就是肾动脉,
神仙难救。慌忙赶来的梁禹川妈妈哭得肝肠寸断,我躲在走廊默默消化着一切。
回想宋远鑫的话,或许我真的是扫把星。在厕所和梁妈妈碰面的时候,她轻轻叫住我。
和我同样红肿的双眼,我不敢多看她,也不想再没用的哭泣。「你是禹川的女朋友宋**吧?
我已经打听到他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其实我知道你接近他的原因,但冤有头债有主,
你不要因为我的过错,迁怒到我儿子身上。」「他还年轻,未来还有无限可能。
他已经为了给我赎罪,尽力在弥补你了。」「希望你能体谅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放过他吧,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能原谅我。」「求求你了,宋**。都是我的错,
你冲我来就行了。」梁妈妈突然下跪,我吓得后退一步。她究竟在说什么?什么赎罪?
有个中年男人疾步而来,扶起梁妈妈。心疼道:「老婆,你在干什么?快跟我回去。」
他扶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梁妈妈,跟我擦身而过。看清中年男人长相的那一刻,
电光火石间,早已忘却的记忆突然开始蹦出。当时也是伴随着哭声,咒骂声,道歉声,
还有一个男人扶着女人鞠躬道歉的画面。那是十年前,我父母出事后,医院走廊里,
肇事女司机和她丈夫一起道歉的场景。记忆中我家人车祸的肇事者夫妻俩,
就是眼前梁禹川的父母!我无力地扶住洗手台,难怪梁妈妈刚才会说那些话,
原来她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她以为我知道他们的身份,以为我是为了报复才刻意接近梁禹川。
一阵恶心袭来,我向来胃弱,情绪失控难受的时候,总会控制不住地干呕。所以,梁禹川,
你一开始接近我,对我好,就只是看我可怜,来赎罪的吗?那替我挡刀,也是吗?
8在街上像游魂般毫无目的走着。世界之大,我还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