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后,她成了他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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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罗哟哟,三十二岁,普通职员,租住在城西老小区六楼。没有车,朋友圈常年静默。穿得最多的是米色高领毛衣配深灰长裙,洗得发白也不扔。我妈留下的那支珍珠耳钉,我戴了十多年,从没摘下来过。

今天我迟到了。

电梯卡在四楼不动了,我只能走楼梯。七层楼,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爬到最后一阶时,呼吸已经乱了,手心全是汗,后背贴着墙站了片刻,才把心跳压下去。

包厢门缝里飘出香水味和笑声。我听见有人在说:"罗家**现在就穿毛衣配裙子?当年她爸开的是宾利。"

我没推门,靠在墙边闭了会儿眼。

我只是来还人情的。高中班主任病重,临走前就一个心愿——全班聚一次。我说过我会到场。不说一句话,露个脸就能走。

我深呼吸,推门进去。

没人看我。灯光太亮,照得人脸发白。我低着头往角落走,把带来的小盒巧克力放在公共桌角。黑松露夹心,我妈生前最爱的那个牌子。每年我都带,从不写名字。

我坐到靠窗的位置,对面是李薇薇薇。陈不凡的前女友。他们分手那天,她当着全班人的面扇了我一巴掌,说我勾引有主之男。

她现在举着酒杯,冲我笑:"哟,这不是当年追着陈不凡跑的罗哟哟?听说你妈走的时候,他还特意请假去送花?"

筷子停在半空。

我放下,指尖有点发白。

"花是同学情,"我说,"我谢谢他还来不及。"

声音不大,但够清楚。

桌上五个人,没人接话。空调风直吹我手臂,像贴了块冰。

我起身,往洗手间走。

走廊镜子前,我用冷水拍脸。水珠顺着下巴滴进领口。镜子里的女人脸色发青,眼睛底下有淡褐的印子。我盯着自己,说:"你没做错什么,别躲。"

回到包厢时,门又被推开。

陈不凡进来了。

他挽着一个女人,戴祖母绿戒指,笑得张扬:"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陈太太。"

我背过身去取果汁。

玻璃倒影里,他站在几步外和人说话,西装合身,鬓角微霜。十年了,他还是那个样子,连声音都没变。

"听说她这些年一直没谈恋爱?"他问,语气像在问天气。

果汁杯在我手里晃了一下。

我低头喝了一口,凉得刺牙。

他朝这边走来,停在邻桌。李薇薇薇忽然提高音量:"不凡,你当年是不是也对她动过心?"

他没答,只看了我一眼。

三秒。眉头微蹙,又移开。

我捏着杯子,指节发白。

他忽然走近两步,声音压低:"你到底在等谁?"

我转过身,正对上他眼睛。

"我在等我自己回来。"我看着他,"你呢?"

他瞳孔缩了一下。

没人说话。

李薇薇薇突然笑出声:"等自己?等破产、等抑郁、等被甩,也算成长?"

桌上爆发出哄笑。

谭芊芊轻轻摇头,像在看乞丐:"不凡,她是不是还想着你?真可怜。"

耳鸣来了。

像有根针扎进太阳穴,嗡嗡作响。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杯子。

我慢慢摘下左耳的珍珠耳钉。

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十年来,我洗澡睡觉都没摘过。

我把它放在桌上,正对李薇薇。

"这对我很重要。"我说,"现在送你,当作我放过那段青春。"

我拎包起身。

没人拦我。

走出包厢时,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电梯还在坏,我走楼梯。一层、两层、三层……七层楼,我走得很稳。

酒店大门外,夜风吹乱我的头发。

**在墙边喘气,胸口像被什么压着,喘不上气。抬头看天,城市光污染太重,一颗星星都没有。

我闭上眼。

十多年前,我爸公司破产那天,我站在阳台上想跳。我妈抓住我的手,说:"哟哟,人可以穷,不能死心。"

后来她走了,我病了三年,住过院,吞过药,被绑在治疗床上哭到失声。

再后来我学会早上按时吃药,学会在地铁站台数呼吸,学会在同事问"你最近好吗"时笑着说"还行"。

我活下来了。

可刚才在包厢里,当陈不凡问我"你到底在等谁"的时候,我还是差点跪下去。

我不是在等他。

我是在等那个敢爱敢恨、不怕输不怕死的罗哟哟回来。

可她好像已经死了。

**着墙,手摸进包里,掏出药瓶。白色小片,每天一次,医生说要吃三年。我倒了一粒在掌心,没吞。

风把头发吹到嘴边,我咬住一缕,尝到灰尘和雨水的味道。

手机震了一下。

微信弹出一条群消息。

高中同学群,李薇薇发了张照片。

是那枚珍珠耳钉,躺在她掌心,配文:"罗哟哟说这是她妈留下的宝贝,现在送我了,是不是该谢谢她?"

下面有人回:"姐姐大气!"

"破烂玩意儿还当宝。"

"她是不是想红想疯了?"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删除键上。

没删。

我把药片放回瓶子,拧紧,塞进包底。

转身要走时,听见身后脚步声。

我回头。

陈不凡站在酒店门口,没打伞,头发被雨打湿。

"你手机落桌上了。"他手里举着我的旧款红米。

我走回去,接过。

"谢谢。"

他没走,看着我:"刚才的话,我是认真的。你到底在等谁?"

雨水顺着我发梢滴进衣领。

"我说过了。"我抬头,"我在等我自己回来。"

"可你根本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他说,"你只是在原地转圈。"

我没说话。

"十年,罗哟哟。"他声音低下去,"你把自己关得太久了。"

我忽然笑了下。

"那你呢?"我问,"你娶李薇薇,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她爸是政协常委?"

他脸色变了。

我没等他回答,转身就走。

雨下大了。

我穿过马路,高跟鞋踩进水坑,左脚一滑,扶住路灯才站稳。

身后传来喊声。

"罗哟哟!"

我没回头。

走到街角便利店,推门进去。玻璃门映出我的样子——头发湿透,裙子贴在腿上,脸色白得像鬼。

我走到货架最里面,蹲下来,抱住膝盖。

货架第二层摆着一排巧克力。

黑松露夹心,我最爱的牌子。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

忽然伸手,拿了一盒。

扫码付款,塑料袋拎在手里,沉得像块石头。

我走出便利店,雨没停。

我站在屋檐下,看着马路对面那家酒店。

灯光通明,包厢还在热闹。

我掏出那盒巧克力,撕开包装,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苦的。甜味藏得很深。

我嚼得很慢。

嚼着嚼着,眼泪掉下来。

我没擦。

让它自己流。

流到下巴,滴在裙摆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我低头看着那块湿痕。

忽然想起我妈临走前说的话。

"哟哟,人可以碎,但不能烂。"

我抬起手,抹了把脸。

然后把剩下的巧克力塞进路边垃圾桶。

我转身走进雨里。

走到第三个路口时,手机又震了。

我没掏。

它一直在震。

震到第五下,我停下来,靠在公交站牌边,掏出手机。

是陈不凡。

一条语音。

我点开。

他声音沙哑:"你要是还在等我,现在就可以停了。我不值得。"

我没回。

抬头看红绿灯。

绿灯亮了。

我迈步往前走。

左脚高跟鞋突然断了。

我踉跄一下,扶住栏杆。

低头看鞋跟,裂成两半,卡在石缝里。

我蹲下,想**。

拔不动。

干脆不拔了。

我脱下两只鞋,拎在手里。

赤脚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凉意从脚心窜上来。

我继续往前走。

走到下一个路口,红灯。

我站在斑马线前。

背后传来急刹车声。

我回头。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窗降下。

是陈不凡。

他盯着我,眼神发狠:"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