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八零:我的军官老公太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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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同打翻了的胭脂盒,将半幅天空都染得血红。那赤色的光晕斜斜打在青山村高低起伏的土墙黛瓦上,本该是暮归的宁静时分,此刻整个村落却依旧被一种异样的喧腾笼罩着。

晒谷场那边的动静太大了,人声鼎沸如同滚水,远远传遍大半个村子。

村西头,离河边芦苇荡不远的一户农家小院里,气氛却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凝固。

泥土夯实的院墙,院门是简陋的树枝捆扎的篱笆门。院子里堆着些劈好待用的干柴禾,角落里鸡舍里传来几声不安的咕咕声。几间泥坯黄墙的主屋和一间低矮的土坯偏房,窗户糊着泛黄的毛口纸,这便是林实根和林桂花两口子,还有女儿林晚意住了十几年的“家”。

林实根,人称“林老实”,此刻正佝偻着腰,蹲在院子里一块半人高的老槐树桩子前——那是他的木工“工作台”。他手里还无意识地捏着一块打磨了一半的边角料木头,枯瘦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那身洗得还打着补丁的藏蓝色粗布褂子,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微微起伏。旁边地上,散落着他平时宝贝一样收着的凿子、刨子,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就在芦苇荡抓奸的消息传来前,李德贵那个当会计的弟弟李德富,带着李强那个在镇子上家具厂当小工头、眼高于顶的爹李有根,还有两个李家本家的壮汉,气势汹汹上门“问罪”来了。

李有根腆着肚子,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的确良”白衬衫,腋下夹着个破旧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唾沫横飞地拍着林老实工作台上唯一一块打磨平滑、平时不舍得用的上好榆木面板,把薄薄的木板拍得砰砰作响:

“林老实!管管你家那不要脸的闺女!自己留不住男人,还敢当众造谣生事!坏我儿子名声!今天你们林家要不给咱们李家、给咱青山村李家一整个宗族一个交代,这事没完!”

李德富则眯着一双精明的三角眼,在旁边敲着边鼓:“就是!林老实,咱们都是一个村的老少爷们!晚意那丫头年纪小不懂事,一时鬼迷心窍想不开,胡说八道败坏咱们李林两家的脸面,这传出去让外村人怎么看咱们青山村?你还不快叫那野丫头回来!给有根大哥跪下磕头赔罪!再写张保证就说她都是乱说的!是她自己疑神疑鬼看错了!这事说不定还有转圜!”

林老实憋得脸红脖子粗,他本就嘴笨,被这两人夹枪带棒地一顿数落,只知道搓着手,嘴唇哆嗦着,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晚……晚意……不是那样的孩子……她……”

“放你娘的屁!”李有根怒不可遏地打断他,指着林老实鼻子骂道,“她不是这样的孩子?那芦苇荡那么多人!都是她叫去看的?!现在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李强这孩子以后还怎么在村里做人?还怎么在镇上有脸?我告诉你林老实!这门亲事,就算你闺女跪下来求我们,我们李家也不稀罕!赶紧的!把当初的彩礼钱,连本带利给我吐出来!八十块!一分都不能少!还有这几个月你家那赔钱货吃我们、用我们李家的,也得算清楚!”

他一边说,一边狠狠一脚踹在林老实宝贝似的木工工具箱上!那破旧的木头箱子哐当一声被踹开了盖子,里面大大小小的工具稀里哗啦滚了一地!

就在此时,院外传来一声撕心裂肺、带着巨大恐慌的女人的哭喊:

“他爹!晚意!咱们家晚意让人给欺负了呀!……”

伴随着哭喊声,林桂花——林晚意的娘,那个身材矮小、总是佝偻着腰、一脸愁苦的农妇,踉跄着冲进了院子!她头发散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显然是刚从芦苇荡那边听说了消息赶回来的。她一眼看到被李家众人围住、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说不出话的林老实,再看一眼满地被踢翻的工具和咄咄逼人的李有根,顿时悲从中来,不管不顾地扑过去,张开双臂挡在自己男人前面,哭叫着:

“你们……你们干什么?!凭什么砸我们家的东西!李强!李强他在外面做那不要脸的事!被我闺女撞见了!你们不教训自己儿子!跑到我们家来撒什么野!还有没有天理了!?”

“天理?!”李有根气极反笑,指着林桂花的鼻子,“就凭你家这满嘴喷粪的破鞋闺女?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说是就是?我还说你家闺女想男人想疯了污蔑好人呢!林桂花!少在这撒泼打滚!今天不把钱吐出来,你们林家以后就甭想在青山村好过!我李有根说到做到!”

院门口和李有根同来的李家本家壮汉往前逼近一步,凶神恶煞。

林桂花被吓得一哆嗦,看着丈夫又急又心疼又没主意的样子,再看看李家这阵势,心头涌上巨大的无助和凄凉,她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吧!李家要逼死我们一家啊!晚意!我可怜的女儿……你在哪儿啊……”

院里的争吵,李家人的呵斥,林桂花的悲嚎,如同乱麻一样缠绕在林老实的心头,让他本就老实的心智更加混乱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更不知道该如何反抗,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疲惫和屈辱涌上来,压得他弯了几十年的脊梁,几乎要彻底趴下。

就在李家气焰最嚣张、林老实两口子几乎要被逼到绝望墙角之际——

“妈!”

一个带着喘息、沙哑却异常清晰坚定的声音,如同穿透阴云的闪电,猝然劈开了院子里喧嚣的乱麻!

所有人都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院子篱笆门外,人群攒动。看热闹的村民自发分开了两旁,让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通道尽头,一个纤瘦的身影站在那里。

是林晚意!

她身上还沾着芦苇荡边滚蹭的泥巴,头发依旧有些凌乱,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或者泪水打湿,一绺一绺地贴在苍白的颊边。她微微喘着气,显然是一路急跑回来。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

那不再是以往人们印象中那个怯懦、总是低垂着眼帘的林老实家的闺女的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明亮,锐利!仿佛燃着两簇冰冷的火焰,那火焰深处,是经历过极致绝望淬炼后的坚硬和清醒,像冰下奔涌的熔岩!

她就那么站在逆光的光影处,身披着血色的夕光,眼神沉静地扫视过院中的每一个人,掠过脸色狰狞的李有根、眼神闪烁的李德富、地上瘫坐哭泣的母亲,最后定格在角落里蹲着、佝偻着腰、仿佛已经认命的父亲身上。

她的目光在父亲身边散落一地的木匠工具上停顿了一秒。那是父亲吃饭的手艺,是家里除了种地之外仅剩不多的依靠,是支撑林家不至于彻底饿死的脊梁骨,更是父亲在村里为数不多的尊严所在!

而现在,它们像垃圾一样撒了一地!

一股冰冷的、尖锐的刺痛瞬间攫住了林晚意的心脏。前世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被砸坏的刨刀、被踹断的凿子、被践踏在泥水里的墨斗……父亲那双粗糙的手捧着断掉的工具,浑浊的泪水无声滚落的景象……

她死死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用剧痛强行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暴戾和杀意!指甲深深地掐入了掌心。

再抬眼时,她眼底的寒冰更甚,但面上却奇异地没有表现出任何愤怒,反而是一种近乎可怕的平静。

“爸,妈。”她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清晰地传到林老实和林桂花的耳朵里。

林老实猛地抬起头,看到这样的女儿,一时竟有些怔忪。林桂花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哭声戛然而止,呆呆地看着她。

李有根看到林晚意出现,像是找到了更大的靶子,立刻调转枪口,唾沫横飞地厉声骂道:“好你个林晚意!小**!你还敢回来?!你看你干的好事!败坏我儿子名声!毁了我们李家的颜面!你今天要不当众跪下给老子磕头认错!再说一百遍‘是我胡说是我陷害强哥和小丽!’这事没完!还有你爹妈,窝囊废!连个赔钱货都管不……”

“闭嘴!”

林晚意猛地向前一步,跨进院子!声音不高,却像是一根冰锥,带着穿透耳膜的力量,瞬间截断了李有根的叫骂!

她不再看李有根,仿佛他只是脚下的一滩烂泥,径直走到了父母身边。她先是弯腰,沉默地将被踹翻在地的工具箱扶起,然后蹲下身,将散落的凿子、刨子、墨斗、角尺……一件一件,仔仔细细地捡起来,用衣角擦掉上面沾着的泥土草屑,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工具箱里放好。她的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认真。

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将母亲林桂花从地上搀扶起来。林桂花像是抓住了主心骨,紧紧抓着她冰凉的手,嘴唇哆嗦着,眼泪又涌出来:“晚意……我的闺女,你可回来了……他们……他们欺负人……”

“没事了,妈。”林晚意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声音依旧平静。

然后,她转过身,面向院子里所有的人——包括气急败坏却又莫名被她气势慑住忘了继续叫嚣的李有根,眼神惊疑不定的李德富,那两个李家本家的壮汉,还有院门口和篱笆墙上趴满了的看热闹的村民。

“各位父老乡亲都在这,”林晚意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刚刚经过剧烈情绪后的微哑,却字字句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天下午,芦苇荡里发生了什么,想必在场不少人也都亲眼看见了。是非对错,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李有根和李德富,嘴角勾起了一抹没有任何温度的嘲讽:

“李家的人,口口声声说我林晚意‘污蔑’?说我‘不要脸’?呵……”

她轻轻冷笑一声,那笑声里的寒意让李有根心头一跳。

“难道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乡亲亲眼看到李强和赵小丽……那副尊容……也是我林晚意凭空捏造的?是我逼着他们两个**衣服抱在一起的?!”

最后两句话,如同两记响亮的耳光,隔空狠狠抽在李有根和李德富,以及所有试图装聋作哑的李家人脸上!

院内外顿时一片哗然,议论声嗡嗡作响:

“就是!好多人亲眼看到的!”

“裤子都脱了还想赖!”

“不要脸!”

李有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哪里想到这个平日里闷不吭声、任人捏扁搓圆的林晚意,今天竟然变得如此牙尖嘴利?!他气得浑身哆嗦,指着林晚意:

“你……你个小贱妇……”

“你骂谁贱呢?李有根!”一声炸雷般的大嗓门猛地从院门口响起!

人群分开,只见王婶子叉着腰,像一尊怒目金刚一样,带着四五个刚才在芦苇荡一起“抓奸”的婶子大娘,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你自己生了个不要脸的流氓儿子!自己管教不了!还有脸跑来林家撒泼?!”王婶子几步冲到林晚意身边,护崽似地把她挡在身后,指着李有根的鼻子骂道,“乡亲们都看见了!是你儿子李强!和那个赵小丽!大白天的钻苇子地!裤子都快**了!被咱们抓个现行!你们李家倒好,不回家收拾你那管不住裤腰带的**!反倒跑到人家苦主家里砸东西威胁?你李有根脸皮比你家新房的地基还厚!呸!什么东西!”

“对!不要脸!”

“欺负了老实人还有理了?!砸人家吃饭的家伙什儿!缺德带冒烟的!”

跟来的几个婶子也义愤填膺地帮腔咒骂。

有王婶子她们带头坐实了证据,围观村民的议论声顿时更加偏向林家,看向李有根等人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李有根被这劈头盖脸地一顿骂弄得懵了。他想反驳,可芦苇荡那边确实是铁一样的事实,人证太多了!他想耍横,可看着王婶子身后那几个膀大腰圆的婶子和越来越多看热闹的村民,心里也没底。

他旁边的李德富见势不妙,三角眼里精光一闪,立刻换了副“主持公道”的面孔,出来打圆场:

“咳咳!诸位乡亲!诸位乡亲!都消消火!消消火!”他抬手示意,“这事啊,确实是误会,误会!年轻小伙子小姑娘嘛,一时冲动……但不管怎么说,对林家晚意丫头是不公平。既然婚约……嗯……”他瞄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李有根,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林晚意,斟酌着词语,“既然都这样了,那这婚约自然是不成了。林老实,嫂子,晚意,你们看……是不是……先把当初的彩礼钱退回来?咱们两家也体面点,好聚好散嘛!”

这才是李家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林晚意心头冷笑。李强做出这等丑事,李家不仅不羞愧,反而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止损!保住花出去的彩礼钱!至于林家的脸面?林晚意这个被当众羞辱的未婚妻的心情?他们在乎过吗?

前世,她傻,她爹娘也老实。为了尽快平息事态,为了不让李家继续闹腾,他们忍着天大的委屈,咬牙掏空了家底,还去借了外债,才凑足了彩礼退回去。结果呢?换来的不是息事宁人,而是李家变本加厉的污蔑中伤和村里更加肆无忌惮的风言风语!

好聚好散?体面退场?

休想!

林晚意眼神冰凉,上前一步,站在了想要说什么的王婶子前面。她没有再看李德富这虚伪的伪君子,而是目光如炬,直接锁定了李有根。

“退彩礼,可以。”她声音清冷得像山涧融化的冰溪,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李强当初送来的‘彩礼’,是一匹花布,二十斤粮票,五十块钱,总共折算当时的市价,最多值六十五块。”她精准地说出数字,没有一丝犹豫,那是她前世刻骨铭心的耻辱!

李有根一愣,没想到这丫头算得这么清楚。

“但是,”林晚意话音一转,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自从订婚后,我林晚意给你们李家当牛做马干活的工钱,算清楚了吗?”

“什么?工钱?!”李有根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你个丫头片子给我家干点活还要工钱?当初定亲的时候,你们林家可没提这个!帮衬未来夫家,那不是天经地义吗?谁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还要钱?你还要不要脸了?!”

这番**至极的话一出,连王婶子等人都气得直哆嗦:“放你娘的狗臭屁!谁家娶媳妇是这么个折腾法的?!晚意丫头给你们家当长工都够呛了!”

“天经地义?”林晚意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她微微歪了歪头,清澈的眼底映照着李有根那张**的嘴脸,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那好。既然李家不讲规矩只讲天经地义,那我们林家也讲点天经地义。”

她猛地抬高声音,清晰地对所有人说:“我林晚意十八岁和李强订婚,到今天满打满算十一个月零五天!期间,春播秋收双抢,李家那三亩多地,我至少干了十之八九的农活!犁地我不会,但插秧、除草、浇水、割稻、打谷、挑担……所有重活累活!哪一样我没干在最前面?!李家那新挖的鱼塘,那淤泥,那臭水!是我一担一担挑出来堆到李家自留地的!李强他娘亲口说要沤肥料!”

“除了地里的活,李家三间半新不旧的大瓦房!那地面,是我挑了三天三夜的土一点点填平的!那灶台,是我帮着泥水匠搬砖和泥!后院起的那间柴房!我爹白天去镇上家具厂干木工活,晚上回来连打连夜帮忙做木梁打窗户框!工钱一分没给!只说了将来是我和强子的婚房,算李家出的!结果呢?那柴棚现在堆满了李强家的杂物!”

随着她一句句控诉道来,原本喧闹的院子渐渐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她那带着压抑愤怒和清晰回忆的嗓音在回荡:

“还有你们家那宝贝小儿子李康!”林晚意的目光猛地刺向脸色微变的李有根,“从去年秋上开始,他每天晚上补习回来晚了!你们两口子怕黑怕累,是谁?是你们李家那‘天经地义’的未来儿媳妇我!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大姑娘!每天晚上走三里地的田埂!去邻村中学门口接他回家!接回来还要给你们全家热饭菜、烧洗澡水!你们谁管过我的死活?!我一个姑娘家,大黑天走夜路的时候,要是遇见了坏人怎么办?!这些,都算‘天经地义’?!”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剖开了李家那层虚伪的面皮,将那些肮脏的、算计的、刻薄的嘴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周围的村民窃窃私语,看着林晚意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震惊——这李家,也太不是东西了!简直把林家丫头当牲口使唤还不给钱!

李有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这劈头盖脸的质问砸得有点懵,但他强词夺理的劲头还在:“那……那是你自己乐意!是你想讨好婆家!现在想秋后算账?!门都没有!”

“我乐意?呵……”林晚意嗤笑一声,不再看他,转向自己的父母,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悲愤,“爸,妈!你们听着!”

林老实和林桂花早已泪流满面。林桂花更是捂着脸,呜呜地低泣着——女儿受的委屈,原来比他们想象的更多!更重!

“我给你们李家当牛做马将近一年!起早贪黑,没拿李家一分钱,只换来两顿粗粮淡饭!”林晚意声音铿锵,“如今,是李家少爷李强大白天的做出不要脸的行径,被抓奸在野地里!是他李强对不起我林晚意在先!是他李家毁约在前!”

她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死死盯住李有根:

“现在,不是你想来退就能退我林家的婚!是我林晚意!要代表我们林家!休了那个不知廉耻、猪狗不如的李强!是我不要他了!!”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每个人心头!

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青山村这样闭塞的乡村,“休夫”对一个女人来说,简直是石破天惊、离经叛道至极的行为!

院子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林晚意这句石破天惊的话震得说不出话!

林老实也忘了生气和害怕,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样的女儿。

李有根更是被噎得脸色铁青,伸手指着林晚意,嘴唇哆嗦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你……你敢……”

“我有何不敢?!”林晚意一步不退,厉声反问,那通身的气势竟然隐隐压过了这个在村子和镇上“有头有脸”的男人!

“李强做出此等丑事!按照乡规民约!按照我们林家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种背信弃义、品德败坏的东西!根本就是一条披着人皮的畜生!根本不配入我林家的门!不配做我林晚意头顶的一片天!”

她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回荡在小小的院落上空:

“我林晚意!今天!就在各位高邻的见证下!立字为据!解除与李强的一切婚约关系!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再无一文钱一个铜子的纠葛!若他李家再敢以此纠缠,或者再敢往我林家和我林晚意身上泼一滴脏水!咱们就县里公安局见!”

最后那句“公安局见”,掷地有声!充满了冰冷的、玉石俱焚的警告意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退婚!这是最彻底的、决绝的反击!是以一个弱女子的孤勇,对抗整个李家的欺压!是一纸带着血和泪的“休夫”檄文!

院子内外,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站在暮色中,脊梁挺得笔直,如同一棵宁折不弯的青竹般的少女身上。

震惊!愕然!敬佩!复杂的情绪在众人脸上交织。

“好!”一个苍老但却响亮的声音猛地响起,打破寂静。

众人循声望去,是村里最德高望重、早年曾读过几年私塾的老族长拄着拐棍,被自家儿孙搀扶着走了过来。老人家显然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老族长走到林晚意面前,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痛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对着她,也对着所有人,沉声开口:“林家大丫头说得不错!李强那娃子,行事太过不堪!做出这等伤风败俗、背信弃义之事!实属家门不幸!林丫头休掉他,合情合理!更是维护了咱们青山村闺女的名声和骨气!”

老人家顿了顿拐杖,声音陡然严厉起来,看向面如土色、额头冒汗的李有根:“李有根!事到如今,你们李家还有什么脸来讨彩礼?!真要算工钱,你们李家欠下林丫头的,十匹花布都不止!赶紧给我滚回去!好好管教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儿子!再敢跑到林家闹事,我林老槐树就开祠堂!把李强这丢尽祖宗脸的孽障除名!”

老族长发话,分量如山!

李有根和李德富彻底傻眼了!两人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快滚?!”老族长又是一声低喝。

李有根像是被抽了筋的癞皮狗,彻底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在李家族人惊惶的目光下,灰溜溜地带着人,夹着尾巴,在满院子村民鄙夷的目光和毫不掩饰的唾骂声中,狼狈不堪地挤出院子逃也似地走了。连地上散落的几样小工具都忘了拿。

一场闹剧,在李家人溃退中草草收场。

院子里安静下来,看热闹的村民在老族长挥手示意下,也渐渐散去。王婶子安慰了林晚意几句,说明天再来帮衬,也离开了。院子里只剩下林老实、林桂花和林晚意。

夕阳已经完全沉入西山,只留下天际一抹深紫色的余晖,给破败的小院镀上了一层不真实的暖色。晚风吹来,带来初春夜晚的凉意。

林实根和林桂花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儿,百感交集。

林桂花再也控制不住,扑上去紧紧抱住林晚意,放声大哭起来:“晚意啊……我的傻闺女……委屈你了啊……妈没用……刚才差点就被他们吓懵了……妈没用啊……”

“晚意……”林老实也走了过来,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愧疚。他看着女儿那张在残光中苍白却异常坚毅的脸,“爹……爹糊涂……爹没护住你……”

林晚意感受着母亲怀抱的温暖,听着父亲自责的话语,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了。酸涩、委屈、还有失而复得的庆幸……种种复杂情绪汹涌而至。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地回抱住母亲瘦弱的肩膀,声音放柔,带着一丝沙哑,却又极其清晰:

“爸,妈。没事了。”

她看着他们,眼神坚定,仿佛要驱散笼罩在这个家几十年的阴霾:

“从今往后,咱们靠自己。”

*

*

同一时间,李家。

气氛却是愁云惨雾,鸡飞狗跳。

李强已经被抬回来了,下巴上的伤被村卫生站的赤脚医生简单包扎了一下没牙的老太太一样,疼得龇牙咧嘴,哼哼唧唧。他脸上、身上全是泥,眼神涣散,充满了羞愤和恐惧。

李有根一进门,看到儿子这副熊样,再想到自己在林家受到的羞辱,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来!他抄起门边竖着的扫帚疙瘩,劈头盖脸地就朝儿子身上抽去!

“你个畜生!你个丢人现眼的狗东西!!老子打死你!打死你!”

“爹!别打了!哎哟!疼死我了!是那小**害我!是她害我的!”李强捂着伤口尖叫着躲闪。

“害你?你怎么不说你那玩意儿管不住?!赵小丽那小骚蹄子有什么好!值得你光天化日的!啊?!我李家的脸今天都让你给丢到粪坑里去了!”李有根打得气喘吁吁。

赵小丽哭唧唧地被两个嫂子半拖半推地送回了家,她身上的衣服倒是被嫂子胡乱套上了,但头发散乱,眼睛哭得红肿,刚进家门还没坐下,就被她爹赵老栓一个窝心脚踹倒在地上!

“你个丧门星!丧门星啊!李家这门亲事黄了!你让俺家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头?!谁还敢娶你个破烂货!打死你个小蹄子!”

赵家院子里也传来了赵小丽的哭嚎和她娘的嚎叫声。

整个李家和赵家,都沉浸在一片鸡飞狗跳的绝望和咒骂之中。

而林晚意那句“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尤其是“休夫”二字,更如同一道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每一个李家人脸上!成了他们心中拔不掉的毒刺和洗刷不掉的耻辱!

*

*

翌日。清晨。

春寒料峭,薄雾尚未完全散去。

林晚意是被一阵压抑不住的低声啜泣声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自家偏房的土炕上。昨晚她执意让忧愤交加、体力透支的母亲睡在主屋大炕上,自己和衣睡在了这间平时堆放杂物的小偏房里。

窗纸透出朦胧的光线。那低低的哭泣声断断续续,是从隔壁主屋传来的。

是娘。

昨晚的“胜利”并没有立刻让这个千疮百孔的家焕发生机。退婚的风暴,外人的指指点点,未来的迷茫,以及对女儿的担忧……这些沉重的情绪在夜深人静时如同潮水般反扑,击溃了林桂花强撑了一天的坚强。

林晚意坐起身,只觉得浑身沉重如同灌了铅。前世今生积压的疲惫和情绪,如同退潮后的沙滩,露出了下面真实的、坑洼不平的本质。但她知道,她没有资格沉溺在这短暂的疲惫里。

她侧耳听了片刻母亲的啜泣,没有立刻去安慰。

有些情绪,需要宣泄。

她现在去,只会让母亲的愧疚和担忧加重。

当务之急,是让这个家,尽快有进项!有钱粮!才能稳住人心,堵住那些等着看热闹、落井下石的嘴!让爹娘看到实实在在的希望!

她没有像前世一样因为羞耻和惧怕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等着流言把她彻底吞噬,等着李家可能的报复降临。她需要主动走出去,寻找改变命运的契机!

穿好衣服,她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让她昏沉的头脑瞬间清醒。她没有惊动主屋的父母,背上一个家里装猪草的旧竹背篓,又悄悄拿了父亲平日进山砍柴用的一把半旧开山小揣进怀里,轻手轻脚地出了院门。

晨曦微露,村子里静悄悄的。昨日的喧嚣仿佛一场噩梦。但林晚意知道,暗处的目光不会少。她特意选了一条绕后山,避开村里主要道路的小径。

山里的空气清冷潮湿,带着泥土和草木复苏的气息。露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裤脚。她脚步不停,眼神却在周围的林木花草间快速扫描。

前世这个时候,她被卖进那个山沟沟前,曾无意中听到几个采药人的对话,说是在村后深山老林的“老鹰岩”附近,发现了成片的稀罕药材“天麻”!可惜那地方陡峭,一般人不敢去,知道的人也不多,加上那几年政策紧,也就没传开。

具**置她听得模糊不清,只记得是在一片背阴潮湿、长满苔藓的断崖附近,还要经过一个形似鹰嘴的怪石旁。

天麻!野生天麻!

在这个年代,那可是相当值钱的好东西!是补药,也是很多地方老中医治疗头疼、风湿的秘方药材!品相好的,拿到县里甚至市里的药材公司去,绝对能卖上好价钱!尤其是这种开春刚抽苗的“冬麻”,药用价值最高!

这是她目前想到的,最快、最有可能找到的“第一桶金”!

凭着前世那点模糊的记忆和对山林的熟悉感,林晚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深处钻。山路岖陡峭,荆棘丛生,划破了她的衣服和手臂,带出细细的血丝,她仿佛毫无所觉。

她不敢走太深,怕迷路,也怕遇上野兽。只能在靠近老鹰岩方向的山坡谷地、背阴的林下草丛里细细寻找。

时间一点点过去,背篓里只零星装了半篓子常见的、不值几个钱的蒲公英、车前草,还有一些她认识能吃的山野菜。汗水顺着额角滑落,钻进眼睛里带来刺痛。

失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来。

难道记忆有误?还是她记混了地方?

就在她喘着粗气,靠在一棵大树下休息,准备再找不到就下山时,脚下踩到一片松软的、布满厚厚苔藓的斜坡。

苔藓!

她精神猛地一振!

前世那采药人好像就提过“苔藓厚得像毯子”的地方!

她小心翼翼地站稳,目光仔细搜寻着这片潮湿阴凉的断崖底部。断崖不高,石壁上爬满了藤蔓。

突然!她的目光锁定在几丛低矮的、叶片肥厚、边缘略泛紫褐色的奇特植物上!

那叶子形状……是心形的?边缘有细小的锯齿?茎秆不高,带着点棕褐色麻点般的环纹?

林晚意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几步跨过去,半跪在松软潮湿的苔藓上,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扒开那丛植物根部厚厚的苔藓和腐叶!

泥土湿润。

几块肥厚饱满、表面皱褶、淡黄棕色、顶端还顶着类似红色芽尖的块茎,赫然暴露在带着泥土清香的空气中!

天麻!真的是天麻!而且还是个头不小的冬麻!

林晚意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用随身带的小刀,顺着块茎的底部,连着一小撮须根小心地将其挖了出来!动作轻柔得仿佛捧着稀世珍宝!

她强忍着激动,继续在周围扒拉找寻。惊喜地发现,在这片苔藓覆盖的断崖根部下方,如同散落的宝藏,竟然零星分布着十几处这样的天麻植株!

她不敢贪多,只挑选那些看起来个头最大、表皮褶皱清晰、芽尖饱满鲜活的,小心翼翼地挖了七八个,又留了几个小的在原地,盖上腐叶苔藓,作为“种子”。

看着背篓里那几块沉甸甸、带着泥土芬芳的块茎,林晚意脸上终于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希望光芒的笑容!

有这些,够了!

她背着收获沉甸甸的背篓,脚步轻快地往山下赶。

刚走到山脚通往村子的小路附近,她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争吵声。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隐在一丛茂密的灌木后面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藏蓝色粗布衣裤、身材矮小瘦薄的中年男人,正被两个流里流气、穿着花衬衫的年轻人堵在路中间。地上倒着一架破旧的老式木头平板车,车轱辘都歪了半根,车上捆着的几根粗壮的圆木滚落了一地。

“李有财!张二狗?!你们干什么?!”被围着的男人正是林老实!他脸色涨红,嘴唇哆嗦着,显然是气急了又无可奈何。

“干啥?林老实,挡着道了没看见啊?”叫李有财的流氓抱着胳膊,吊儿郎当地用脚尖踢了踢散在地上的木头,嗤笑道,“这木头可是咱们哥俩辛辛苦苦准备拉去镇上卖钱的!现在被你撞烂了!你说咋办吧?”

放屁!林晚意看得清楚,分明是这两个二流子故意把木头扔路中间挡道,然后拦住她爹说撞坏了他们的木头讹诈!前世这种恶心事也发生过!李家为了逼他们就范,没少指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你……你们胡说!明明是你们……是你们把木头丢路中间的!”林老实气得浑身发抖。

“哟呵?赖账?”另一个叫张二狗的混混上前一步,推搡了林老实一把,把他推了个趔趄,“少废话!赔钱!二十块钱!少一个字今天你这把老骨头就甭想囫囵着回去!”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我没有钱!”林老实被气得几乎背过气去。

“没钱?哼!”李有财眼神一狞,抬脚就要朝地上散落的木头上踩去!

都是林老实挑好的、准备用来换点家用的好木料!

躲在树丛后的林晚意眼中寒光乍现!这两个狗腿子,前世可没少帮着李强欺负他们林家!今天正好拿你们开刀!

她刚要冲出去,忽然——

“呜——!”

一阵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汽车引擎咆哮声,猛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间晨雾的宁静!

所有人都是一怔,循声望去。

只见从镇子方向的简易盘山公路上,一辆绿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