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鬼影一样扒在没拉严的窗帘缝上,在地板投下道扭曲的光。凌晨三点十五,屋里一股子泡面放凉了的油腻味混着灰尘气。林星缩在那把快散架的电脑椅里,下巴磕着膝盖,整个人蔫得像霜打的茄子。
屏幕早就黑了,就剩个刺眼的“在线人数:0”杵在那儿,跟个巴掌似的扇在他脸上。六个钟头,白费劲。他眼皮沉得抬不起来,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鼠标边儿,指甲缝里都是黑泥。右下角微信图标跟催命鬼似的闪,不用点开,他也知道是房东王阿姨那张刻薄脸在脑子里晃,还有她那尖得能扎穿耳膜的声音:【小林!后天!后天见不着钱,你就给老娘卷铺盖滚蛋!别给脸不要脸!】
“后天……”林星嗓子眼发干,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带着点自己都嫌的哆嗦。他胳膊紧了紧,好像这样就能挡住心里头那股子嗖嗖冒的寒气。银行卡里那点钱,买桶泡面都得掂量掂量。直播?后台那点打赏和平台施舍的仨瓜俩枣,够干嘛?被扫地出门的画面在脑子里转悠,像冰碴子裹住了心,喘气都费劲。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眼眶子发热。算了吧,找个端盘子的活儿,包吃包住,总比睡大街强。回老家?爹妈那愁容,弟弟眼巴巴瞅着学费的眼神,还有自己心里头那点没掐灭的火苗——想唱歌,想有人听,哪怕就一个人……他牙一咬,下嘴唇尝到点腥味。
“再……再试一回……”他对着空屋子,声音带着哭腔,又硬撑着股劲儿,“明儿……明儿肯定行……”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
“叮咚!”
系统提示音跟个炸雷似的,在死静的屋里劈开了!
林星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心口咚咚咚擂鼓,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他慌里慌张瞪着屏幕右下角——那代表活人的数字,愣是从“0”蹦成了“1”。
有人?这大半夜的?谁啊?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窜上来。平台查房的?还是……房东派来盯梢的?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坏念头乱窜,手指头冰凉,真想一把扯了电源线。可那个“1”字,像黑窟窿里突然点了根火柴头,烧得他心痒痒。
他手抖得跟帕金森似的,磨蹭半天,还是跟豁出去似的,戳了“开始直播”。摄像头?打死不开,丢不起那人。麦克风?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拨开了。
屏幕亮了,他那寒碜的直播间露了脸。在线人数:1。
一个陌生ID:【SilentGuardian】。灰不溜秋的系统头像,跟戴了个没表情的面具似的。
林星心往下沉。得,又是走错门的。他缩了缩脖子,声音绷得紧紧的,带着讨好:“晚……晚上好啊……欢迎SilentGuardian大哥……”屁回应没有,死一样的静。
时间跟灌了铅似的,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忘了自己在直播,忘了还有个人挂着。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害怕、不甘心,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冲得他脑子发懵。
“对……对不起啊……”他对着空荡荡的弹幕区,声音低得跟自言自语似的,鼻音重得不行,“我……我今天真不行了……房租……后天就得到手……可我……”他哽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憋着没掉,“我是不是……特废物?连个直播都搞不定……钱也挣不着……”他脑袋耷拉着,手指头死死揪着衣角,骨节都白了,声音里全是自己都嫌的窝囊,“我……我就想……好好唱个歌……想有人……听我唱……”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被这黑泥潭彻底吞了,手指头摸向关机键的当口——
轰!!!
整个破屏幕,炸了!
不是那种吓死人的霸道,可那光,亮得晃眼!一艘通体银亮、跟用星星碎片攒出来的“星舰”(值一万平台币,一千块真金白银!)拖着条梦幻似的尾巴,一声不吭,却跟座山似的砸满了整个屏幕!舰身上,清清楚楚烙着那个ID——SilentGuardian!
系统提示:【用户“SilentGuardian”为主播“林星”赠送了“星舰”×1!】
林星脑子“嗡”一声,彻底死机!
他僵在那儿,手还伸着,人跟冻住了似的。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艘闪着冷光的大家伙。一千块!真的一千块!这哪是钱?这他妈是快淹死的时候,天上砸下来的救生圈!
直播间那人数跟抽风似的,从“1”蹭蹭往上蹿,眨眼蹦到“35”。夜猫子们被这动静炸出来了。
弹幕开始刷屏:
【**!星舰?!】
【大哥牛逼!(破音)】
【这主播谁?没见过啊?】
【666,一进来就赶上撒钱了!】
林星感觉气儿都不会喘了。他张着嘴,巨大的惊喜砸得他晕头转向,眼泪差点没憋住。可紧跟着,一股更深的慌劲儿攫住了他——凭啥是他?他刚才还哭哭啼啼,跟条丧家犬似的……
一条弹幕,顶着那个刚撒完钱、金光闪闪的ID“SilentGuardian”,在满屏的“666”里,慢悠悠飘过。字儿普普通通,可那调调,冷得掉冰碴子:
【吵。】
紧跟着一句:
【唱首安静点的。】
没骂他“闭嘴”,可那个“吵”字,跟根针似的,精准无比地戳破了他刚才那堆自怨自艾的鼻涕泡,带着股居高临下的不耐烦。“唱首安静点的”,更是跟下命令似的,没得商量。
林星被这声“吵”震得心口一麻。他下意识抿紧了嘴唇,把那股翻腾的酸涩和眼泪硬生生憋回去。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声音稳住。没再嚎那不成调的丧气话,他清了清哑得发疼的嗓子,对着麦克风,声音还带着点颤,却透着一股豁出去的认真,轻轻哼起一首安静的老调: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声音里的恐慌没了,只剩下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还有被那道光硬生生点亮的、微弱却倔强的火星。他不看弹幕了,就盯着屏幕角落那个灰暗的头像,把所有的迷茫和说不出口的“谢了”,都揉进了歌里。
那个ID再没吭声,也没再撒钱。它就那么杵在贵宾席第一位,头像灰着,像个藏在暗处的影子。可那股子刚砸下来的、带着点蛮横的救赎劲儿,真真切切地烙在了林星心坎上。
窗外还是黑得跟墨泼的似的,可林星觉得,自己那片黑得透不过气的天,好像被那艘突然砸下来的“星舰”和那个冰凉的“吵”字,撕开了一道口子。光透进来了,带着一股不由分说的劲儿,硬把他从悬崖边拽了回来。
他看着那个“SilentGuardian”的ID,心里头翻江倒海,感觉混着一种被无形大手攥住的复杂滋味。他停了歌,对着镜头,眼圈还红着,却使劲扯出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声音有点哽,却像憋着股劲儿:
“谢……谢谢SilentGuardian大哥的星舰……谢了……这歌……给你唱的。”
那个灰头像依旧死寂。但林星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翻篇了。那个叫顾凛的男人(他这会儿还不知道这名儿),用一种他压根儿搞不懂却又没法儿反抗的法子,闯进了他这滩烂泥似的生活。这晚上,这艘星舰,这个冰碴子似的“吵”字,像把钥匙,咔哒一声,拧动了他命运的齿轮,往一个他做梦都想不到的方向,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