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疏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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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疏桐感觉自己的魂魄大概已经从头顶飘了出去,正悬在半空,呆滞地看着底下这出荒谬绝伦的戏码。

她甚至能看清永宁侯夫人脸上那精心描绘的黛眉是如何一根根竖起来的,像极了炸毛的猫。

她母亲,尊贵的骆夫人,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白一翻,人便软软地往椅下滑。幸亏旁边的嬷嬷手疾眼快,一把捞住,才没让未来首辅岳母当场瘫倒在地板上演一出昏厥大戏。

而被叶川拎着衣领的陆允之,脸色已从惨白转向青紫,活像被人塞了一嘴隔夜馊饭。他嘴唇哆嗦得厉害,目光在叶川冷峻的侧脸和骆疏桐煞白的脸蛋之间来回逡巡,试图从这惊天噩耗里找出一丝一毫玩笑的痕迹。

“首……首辅大人……”陆允之的声音像是从漏风的口袋里挤出来的,干瘪又绝望,“此事……此事关乎疏桐清誉,万万不可……不可妄言……”

叶川终于纡尊降贵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轻飘飘的,却像裹着冰碴子的鞭子,抽得陆允之浑身一哆嗦。

“妄言?”叶川重复了一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陆世子的意思是,本官是那等信口开河、毁人名节的宵小之徒?”

“下官不敢!”陆允之立刻否认,冷汗流进眼睛,刺得他生疼,却不敢抬手去擦。

“那便是觉得,”叶川的目光慢悠悠转回骆疏桐脸上,像打量一只误入陷阱、瑟瑟发抖的小兽,“骆姑娘会用自己的清白和骆陆两家的脸面来诬陷本官?”

骆疏桐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胃里那阵恶心又翻涌上来,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再次失态。可那副强忍呕吐、眼眶泛红、摇摇欲坠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简直比嚎啕大哭还要坐实了冤情与委屈。

永宁侯夫人终于从那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她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尖利的声音刮得人耳膜疼:“这……这成何体统!叶大人!你……你纵然权势滔天,也不能如此污蔑我未来儿媳!疏桐一向最是守礼……”

“守礼?”叶川打断她,像是听到了极有趣的笑话,唇角弯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侯夫人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就去请个太医来诊一诊脉。看看贵府这位‘最守礼’的未来儿媳,是不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骆疏桐的小腹,语气轻慢得像在讨论天气:“正好,本官也对这孩子……颇为挂心。”

骆疏桐腿一软,险些栽倒,慌忙扶住旁边的桌角才稳住身形。

永宁侯夫人被噎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请太医?若诊出来是真的,永宁侯府的脸今日就要被扒下来踩进泥里!若诊出来是假的……她敢赌首辅大人是信口开河吗?

陆允之看着骆疏桐那心虚惊惶、不敢反驳的模样,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他眼中闪过巨大的屈辱和难堪,猛地闭上了眼,身体微微发抖。

叶川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似乎觉得这场面颇为无趣。他松开了揪着陆允之衣领的手,甚至还颇为“体贴”地替他抚平了前襟的褶皱,动作优雅,却比任何殴打都更具侮辱性。

陆允之踉跄着后退一步,大口喘气,依旧不敢抬头。

叶川理了理自己绯袍的袖口,姿态从容得像刚赴完一场寻常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