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棉棉的话,对萧凌寒而言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气极反笑,笑声里淬满了冰渣子,冻得人心尖发颤。
“你不可能?”
他重复着她的话,眼底的嘲讽化为实质的利刃,狠狠剜着她的心。
“江棉棉,如果不是你当初天天闹着要离婚,寻死觅活,小诺怎么会在两岁的时候出事?”
“如果不是你,他怎么会得了自闭症!到现在连一句爸爸妈妈都不会叫!”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撕扯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控诉。
自闭症!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江棉棉的脑海里轰然炸开。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血色从脸上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怎么可能……
她的儿子,得了自闭症?
她曾在大学的课堂上,听教授讲过这种病。
那些孩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与人交流,不与人对视,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玻璃罩子隔绝了起来。
她还跟着教授去过康复研究实验基地,见过那些孩子。
他们眼神空洞,行为刻板,对父母的呼唤毫无反应。
当时她只觉得心疼。
可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儿子,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竟然是她自己?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
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
“不离了……”
“萧凌寒,我不离婚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眼恨意的男人,卑微地商量着。
“萧凌寒,你带我回去,让我看看儿子,好不好?我只要看看他……”
然而,她的眼泪和哀求,在萧凌寒看来,不过是又一场新的表演。
他眼中的厌恶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更加浓烈。
“收起你这套把戏!”
他冷酷地打断她,“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你刚上岛的时候是怎么对小诺的,你忘了吗?你差点把他推下台阶!”
“江棉棉,你的慈母之心,只在需要演戏逼我离婚的时候才会出现!”
说完,他不再看她一眼,决绝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吉普车。
“砰”的一声,车门被重重甩上。
车子,启动了。
看着那缓缓开动的绿色吉普,江棉棉的心口疼得像是要裂开。
她为什么会失忆?
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她不相信自己会伤害孩子,可萧凌寒眼里的痛恨那么真实,真实到让她无力反驳。
不!
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是小诺的母亲!
她必须为她的儿子努力!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让她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拔腿就朝着远去的吉普车追了上去。
“萧凌寒!”
“你停车!”
吉普车上,除了萧凌寒,还有另外两个穿着军装的干部。
两人坐在后座,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
营长家的私事,还是这种全军区闻名的离婚大战,他们可不敢掺和。
萧凌寒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在后面跌跌撞撞追赶的纤细身影。
她穿着单薄的连衣裙,跑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倒。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胸口那股压抑不住的怒火和烦躁,几乎要将他点燃。
这个女人!
她到底想怎么样!
“砰!”
他一拳狠狠捶在车窗上。
“麻的!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一声怒骂,让后座的两个干部身体一抖。
“停车!”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吉普车猛地停在了路边。
萧凌寒推开车门,带着一身的戾气,大步朝着追上来的江棉棉走去。
江棉棉终于停了下来,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前阵阵发黑。
她扶着路边的一棵树,看到朝自己走来的男人,红着一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萧凌寒……”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带着哭腔,像一只被凌虐过的可怜小猫。
“我真的想见儿子……”
“不离婚了,让我陪着儿子,好不好?”
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萧凌寒的心,莫名地被刺了一下。
他喉结滚动,刚想冷着脸说出那个“不”字。
可话还没出口,就看到眼前的女人身体晃了晃,眼睛一闭,直挺挺地朝着地面倒了下去。
“江棉棉!”
萧凌寒的瞳孔骤然一缩!
所有的怒火、厌恶、不耐,在这一瞬间被击得粉碎,只剩下铺天盖地的恐慌。
他想也没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在她倒地之前,稳稳地将她打横抱进了怀里。
怀里的人儿轻得像一片羽毛,身体却烫得惊人。
“江棉棉!你醒醒!”
他抱着她,转身就往吉普车冲。
拉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后座上,让她枕着自己的腿。
他低下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苍白的嘴唇,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又冷又疼。
他鬼使神差地俯下身,滚烫的嘴唇印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
“千万别出事……”
他低声喃语,声音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惧。
车里另外两个干部,彻底看傻了。
两人面面相觑,眼神里写满了问号。
几个意思?
这……这是什么情况?
不是特别讨厌自己媳妇儿,为了儿子都要跟她离婚吗?
怎么现在心疼得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还、还亲上了?
车厢内的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后座那两个干部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眼观鼻,鼻观心,连呼吸都放轻了。
营长家的私事,他们听过一些传闻。
可亲眼目睹这堪比外国电影的场面,还是头一遭。
谁敢多嘴?
萧凌寒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怀里昏迷的女人,那张向来冷硬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慌乱。
“掉头!”他冲着前面的司机低吼,“去医务室!”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被自家营长那副像是要杀人的表情吓得一哆嗦。
他本想问一句,那原定的视察还去不去了?
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问个屁!
没看见营长心都快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