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已罗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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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儿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肩头放声大哭:“贺涵叔叔,他们要卖掉我和妈妈的房子……爸爸也不管我,我只能睡地上……”

贺涵的心像被针扎似的疼。

他轻轻拍着平儿的背,目光扫过陈俊生家亮着灯的窗户,眼底渐渐浮起一层冷意。

这时唐晶也打车赶来了,看到这场景眼圈瞬间红了,她蹲下身替平儿擦眼泪:“平儿不怕,有阿姨和叔叔在,谁也别想动你妈妈留下的东西。”

就在这时,单元门开了,陈俊生和凌玲走了出来。

看到贺涵和唐晶,陈俊生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凌玲却先开了口,脸上堆着笑:“贺先生,唐**,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平儿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跑出来让你们担心了。”

她伸手想拉平儿,却被贺涵不动声色地避开。贺涵抱着平儿站起身,目光冷冷地看向陈俊生:“陈俊生,子君走之前怎么跟你说的?你就是这么对平儿的?”

陈俊生张了张嘴,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凌玲还想辩解:“我们也是为了孩子好……”

“为了孩子?”唐晶冷笑一声,“为了孩子就让他打地铺,为了孩子就要卖掉他妈妈留下的唯一念想?陈俊生,你摸着良心说,这就是你答应子君的?”

夜色里,唐晶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沉甸甸的分量。陈俊生的头垂得更低了,凌玲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贺涵低头看了看怀里渐渐止住哭声的平儿,轻声说:“平儿,跟叔叔阿姨走,今晚我们不在这里住了。”

平儿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贺涵和唐晶,眼里虽然还有泪,却多了点安稳。

他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住贺涵的衣服,仿佛那是能抵御所有风雨的依靠。

贺涵抱着平儿,唐晶跟在一旁护着,三人转身往外走。身后,陈俊生的声音带着悔意传来:“平儿……”

平儿没有回头,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他知道,从今晚起,或许有很多事情会不一样,但至少此刻,他不是孤单一人。

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贺涵肩头,平儿的脸深深埋进他温热的颈窝,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砸在他的衬衫上,洇开一片又一片深色的痕迹。

平儿像是是要把这些日子攒下的委屈、慌乱和后怕全倒出来似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连带着呼吸都断断续续的,明明已经哭到嗓子发哑,眼泪却还是像没了闸门的洪水,怎么也流不干。

客厅的灯光调得很暗,唐晶和贺涵隔着一张小小的茶几坐着,中间放着两杯早已凉透的茶。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安静,谁都没先开口。

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有多久没这样心平气和地共处一室了——没有针锋相对的争执,没有藏着掖着的试探,只有此刻沉甸甸的疲惫和默契。

偶尔目光不经意撞上,又会轻轻移开,像是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平静。

卧室里,平儿在贺涵宽大的床上睡得并不安稳。

被子被他踹到了脚边,小眉头紧紧皱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连在梦里都在抽噎,时不时发出几声模糊的哼哼,像是还在害怕什么。

唐晶轻轻推开门站在门口,借着走廊透进来的微光看着孩子。

平儿泛红的眼角,微微撅起的小嘴,还有那紧抿着的下巴线条,分明是罗子君的影子,却又在某些瞬间透着熟悉的倔强。

她盯着那张熟睡的小脸看了很久,恍惚间,竟像是透过这张稚嫩的脸庞,看到了多年前那个扎着马尾、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罗子君——那时候的她,还不知道生活的复杂,总爱叽叽喳喳地跟在自己身后,喊着“唐晶”,眼里满是清澈的信赖。

心头忽然一软,唐晶悄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原来那些被时光推着往前走的日子里,有些东西,从来都没真的变过。

唐晶和贺涵没再多说什么,默契地分工行动起来。

唐晶托了相熟的律师,将罗子君名下的存款、理财产品,还有那套她后来自己买下的小公寓一一盘点清楚,连带着一些她曾提过要留给平儿的首饰和纪念物,都仔仔细细列成清单,做了公证。

他们商量好,这些东西暂时由贺涵代为保管,等到平儿十八岁成年那天,再正式过到他名下——那是属于母亲的爱,总要留到孩子足够成熟,能稳稳接住的那天。

最棘手的是陈俊生那套房子。

按当初的协议,房子留给陈俊生和凌玲,但平儿有居住权。

贺涵却费了些心思,找到陈俊生父母谈了很久。他没提凌玲,只反复说着平儿是陈家唯一的孙子,孩子这些年受的委屈,还有罗子君独自带他的不易。

许是念及孙子的未来,又或许是被贺涵话里的恳切打动,老两口最终松了口,瞒着凌玲签了协议,悄悄把房子过户到了平儿名下,只要求等孩子成年后再正式办理交接。

凌玲知道消息时,正在厨房给陈俊生热牛奶。

陈母支支吾吾说漏嘴的那一刻,她手里的玻璃杯“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牛奶溅了一地。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转过身,眼睛瞪得通红,声音都变了调:“你们疯了?那房子是俊生的!是我们现在住的地方!凭什么给平儿?”

陈父皱着眉呵斥:“平儿也是陈家的孙子,给他留条后路怎么了?”

“后路?他有罗子君带,有贺涵帮,需要你们操这份心?”凌玲彻底没了往日的温顺,积压的火气全冲了上来,“我伺候你们吃穿,看你们脸色,为这个家累死累活,你们就这么对我?合着我这些年都是白干了?你们就是偏心!就是见不得我好过!再说了,我的佳新怎么办?”

她指着陈父陈母的鼻子,那些平日里藏在温顺面具下的刻薄话一股脑涌出来,连陈母年轻时的旧事都被翻了出来。

陈父气得发抖,扬手想打,却被陈母拉住。老两口一辈子好面子,哪受过这样的辱骂,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指着凌玲说不出话来。

客厅里的争吵声越来越大,正在书房打电话的陈俊生慌忙跑出来,看着眼前撕破脸皮的场景,只觉得一阵无力——这个家,终究还是被搅得鸡犬不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