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黑色名片，在我手心里攥了一夜。攥得边缘都发了软，沾满了汗，变得皱巴巴。

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又像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

打，还是不打？打了，我说什么？“顾总，救命？”他凭什么救我？他那天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更糟，是他和柳薇薇、张辰他们另一个游戏的开端？把我这个傻子骗回去，再踩上一万脚？

不打？我能怎么办？房租马上要交了，银行卡里的数字瘦得可怜。背着这个污点，哪家公司会要我？绝望像潮水，一遍遍漫上来，淹得我喘不过气。

天又快亮了。我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窗外一点点泛出鱼肚白。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撞，撞得我肋骨都疼。

妈的。不管了。死就死吧。

我冲出家门，跑到街角的公共电话亭。手指抖得厉害，塞了好几次才把硬币塞进去。拨号音每响一声，我的心就往上提一分，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响了五声。就在我以为不会有人接，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通了。

那边没声音。死一样的寂静。

我喉咙发干，手心全是冷汗，几乎握不住话筒。“顾…顾总您好，”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我是苏晓晓…您昨天说…有事可以找您…”

电话那头，还是没声音。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把电话挂了。

巨大的羞耻感淹没了我。我真是疯了，才会相信这种大人物的随口一句话。“对…对不起，打扰您了…”我语无伦次，只想立刻挂断，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尴尬。

“说。”一个单字。低沉，冷淡，没有任何情绪。透过电流传过来，却像有实质的重量，猛地压住了我的慌乱。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像快要溺死的人抓到了一点浮木。“我…我需要一份工作，”我闭上眼睛，豁出去了，声音小的像蚊子哼，“什么都可以…刷盘子扫地都行…求您…”

电话那头又是几秒的沉默。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明天早上九点，”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命令式地砸过来，“到集团地下停车场B2，等我。”

嘟…嘟…嘟…忙音响起。我握着话筒，愣在原地，半天没动弹。心脏还在狂跳，手脚却一片冰凉。他…答应了？

……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地下停车场B2，空气里有股凉飕飕的汽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我躲在一个巨大的承重柱后面，像个小偷，紧张得胃都在抽搐。

九点整。那辆黑色的慕尚，准时地，无声地滑到我面前。车窗降下，顾夜寒没什么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上车。”我手忙脚乱地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空间很大，真皮座椅冰冷柔软，带着一股淡淡的、和他身上一样的冷冽木质香。我缩在角落，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连呼吸都放轻了。

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他腿长，走得快，我跟在他身后，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走廊两边投来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轻蔑的，像细密的针，扎在我背上。

“李秘书，”他停下脚步，对一个看起来就很精干的中年女人说，“这是新来的临时助理，苏晓晓。你安排一下。”他的语气公事公办，甚至没多看我一眼，仿佛我真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临时工。

“好的，顾总。”李秘书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程式化的打量。我心里那点微弱的、关于他会不会帮我**的幻想，啪一下，熄灭了。也是。他这样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为我这种小虾米大动干戈。给我一份打杂的工作，可能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和“兴趣”了。

“苏助理是吧？”李秘书递给我一张临时工牌，“你的工位在那边角落。主要负责一些文件复印、归档、会议准备、端茶送水的工作。明白了吗？”

“明白了，谢谢您。”我低下头，接过工牌，手指收紧。能留下来，就行。只要留下来，就还有机会。

但我很快就发现，这“机会”有多渺茫。柳薇薇很快就出现了。

她今天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一身米白色套装，笑容温柔得体。“晓晓？你回来了？”她看到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转为担忧，“哎呀，回来就好。之前的事过去了，好好干，顾总人很好，不会计较你以前的…错误的。”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的同事们都听见。几句话，坐实了我“有前科”、“能力不足”的形象。

我感觉到那些目光变得更刺人了。“谢谢薇薇姐，我会努力的。”我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指甲掐进掌心。

一整天，我像个陀螺，被指使着干各种杂活。复印文件印到机器发烫。跑各个部门送文件跑到腿软。给这个总那个董端咖啡递茶，笑得脸都快僵了。

柳薇薇没给我任何接触核心工作的机会。她甚至“体贴”地抱来一大摞积压多年的旧报表，堆在我桌子上，笑得那叫一个善良：“晓晓，这些陈年旧账有点乱，你刚来，先熟悉熟悉流程，把它们整理归档一下吧。”那堆纸山，足够我整理一个星期，把我牢牢钉死在工位上。

我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心里一阵阵发冷。她把我盯得死死的。

下午，机会来了。李秘书让我送一份文件去财务部。

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财务部！那是张辰的地盘，也是一切开始的地方！我捏着文件，脚步加快，心脏咚咚跳。

刚走到财务部门口，就听见里面几个员工在茶水间闲聊。“……还是辰哥厉害，上次那笔棘手的账，眼看要炸，愣是让他给平了…”“嘘…小点声，听说柳秘书帮了大忙…”“哪个柳秘书？总裁办那个天仙？他俩……”

我呼吸一窒，猛地停住脚步。机会！

我立刻弯腰，假装系鞋带，耳朵竖得老高，心跳快得快要爆炸。快说！再说详细点！

“苏助理。”一个温柔得像春风，却让我瞬间血液冻结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猛地直起身，差点扭到腰。柳薇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关切笑容。

“你很闲吗？”她微微歪头，语气轻柔，眼神里却没有一点笑意，“总裁让你去把他办公室的地毯，吸一遍。”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像毒蛇吐信。“现在，立刻。”

周围投来几道看好戏的目光。我站在原地，脸上**辣的，刚刚听到的那点支离破碎的信息，瞬间被这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第一次试探，失败得彻彻底底。我看着柳薇薇那双漂亮却冰冷的眼睛，清楚地知道——她看见我了。她一直，都在看着我。

我被彻底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