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城首富?你糟糠在隔壁带娃
1982年冬,苏梅带着返城通知书走出北大荒时,没想过那个说好要等她一辈子的男人早已娶了厂长女儿。七年后她身家百万载誉归沪,故意接近那位前倨后恭的前任报复。看着他与骄纵妻子狗咬狗,苏梅只觉得无比讽刺。直到五岁儿子翻出那份泛黄的妊娠诊断书:“妈妈,爸爸是不是不知道他差点害死我们?”法院传票送达那日,沪上暴雨如注,男人砸烂所有家具后突然跪地痛哭。而苏梅的公寓门前,正站着一位撑伞的熟悉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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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二年的冬天,北大荒的风像是浸了冰碴子的钝刀,一下一下刮着人的骨头缝。苏梅把自己裹在洗得发白、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棉大衣里,围巾缠了一层又一层,只露出一双被风吹得发红的眼睛。她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却重若千钧的纸——返城通知书。
指尖早已冻得麻木,可那纸上的铅字却滚烫地烙在她心口:批准回沪。四年,整整四年。青春被碾碎了揉进这片黑土地,如今,总算看到了头。
她几乎是跑着回到知青点的,冻硬的土坷垃硌着脚底也浑然不觉。胸口揣着的那封信,边角已被磨得发毛,是陈建斌上月寄来的,字里行间还滚烫着:“梅,安心等我,家里已在打点,很快我们就能在黄浦江边重逢。此生非卿不娶,等我。”
“建斌,”她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像含着一块暖热的糖,抵御着周身严寒,“我不用你等,我来了。”
回到拥挤逼仄的女生宿舍,她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那点少得可怜的行李。同屋的姐妹看她忙活,眼神复杂,欲言又止。终于,一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拉住她,声音压得极低:“苏梅,你真要回去了?那个陈建斌……我听说,他家里好像……”
“他等我呢。”苏梅打断她,嘴角是压不住的笑,眼睛亮得灼人,“他说了的。”
那姐妹张了张嘴,终究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火车鸣着长笛,哐当哐当地载着满车希望与疲惫,向南,向南。车厢里烟雾缭绕,气味混杂,苏梅靠窗坐着,怀里抱着行李包,一夜未眠。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广袤荒凉的北国冬景,窗玻璃上映出她苍白却兴奋的面容。她想象着上海站月台上,陈建斌穿着那件她熟悉的蓝色中山装,手里或许还拿着一束不起眼的小花,挤在人群里,踮着脚找她。然后,他会冲过来,接过她的行李,眼睛亮亮地看着她,说:“梅,你回来了。”
光是想想,心尖就颤得发疼。
三天两夜,火车终于喘着粗气,嘶鸣着驶入上海站。熟悉的潮湿空气裹挟着煤烟和城市特有的气味扑面而来。苏梅随着人流挤下车门,脚步虚浮,心跳却如擂鼓。她急切地扫视着月台上每一张面孔,寻找那个刻在心底的身影。
没有。一次次的期望,一次次的落空。接站的人逐渐散去,月台变得空旷冷清。
或许他有事耽搁了?对,一定是。他工作忙。苏梅按着地址,倒了三趟公交车,一路打听着,找到陈建斌家所在的弄堂。那是一片老式的石库门房子,比她记忆里似乎逼仄了许多。
她站在那扇熟悉的黑漆门前,深深吸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拍了拍衣角的灰尘,才抬手敲门。
门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老太太,警惕地上下打量她:“找谁?”
“阿姨您好,我找陈建斌,他是住这里吗?”
老太太眉头皱得更深:“早搬走了!儿子出息了,分了厂里的新公房,享福去喽!”语气里带着点儿酸,又有点儿羡。
“搬走了?”苏梅心里一空,“您知道他搬哪儿去了吗?”
“光知道是纺织厂分的房子,具体哪栋哪号,不清楚。”老太太说着就要关门。
“阿姨!”苏梅急忙抵住门,“那……他家里人还好吗?他……结婚了吗?”最后几个字,她问得艰涩,带着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怯。
老太太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有些古怪,拖长了调子:“结——啦!厂里大领导的千金呢!风光得很!摆了十几桌!你是他……”
“哐当”一声,门在苏梅面前重重关上,隔绝了后面所有的话。
苏梅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反复回荡着那几个字——“结啦!”“厂里大领导的千金!”“风光得很!”
字字如冰锥,刺穿了她一路怀揣的滚烫期盼,把她整个人钉死在这阴冷潮湿的弄堂里。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纸屑,打着旋儿。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动了动冻得僵直的脚趾,转身,一步一步,挪出弄堂。上海的冬天,原来和北大荒一样冷,是一种黏腻的、钻心蚀骨的湿冷。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繁华的街道,那些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街上穿着时髦、行色匆匆的路人,都与她格格不入。她像一个游离在城市之外的孤魂。
最终,她停在一处新建的职工宿舍楼下。楼门口贴着大红的喜字,褪了些色,却被寒风刮得猎猎作响,刺眼极了。楼下有几个围着毛线围巾的女人正在闲聊,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飘进她耳朵里。
“……要说陈家小子真是好福气,攀上厂长女儿,少奋斗二十年呐!”
“可不是嘛,听说新媳妇厉害着呢,眼光高得很,要不是……啧啧。”
“以前那个知青点的相好,好像姓苏吧?就这么算了?听说姑娘人不错……”
“快别说了!提那个干嘛?让人家新媳妇听见,还能有好果子吃?早就是过去式了,现在这位才是正主儿,听说脾气大得很,陈建斌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喘……”
声音像针,密密麻麻扎进苏梅的耳朵里,心里。她抬起头,望着那扇贴着褪色喜字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后面不知是怎样的新婚燕尔,锦绣前程。
原来不是耽搁了。不是忙。
是不要她了。
那个说非卿不娶的人,在她顶着北大荒的风霜、数着归期的时候,已经用另一种更快捷的方式,奔了他的锦绣前程。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口,她死死咽了下去。脸上干巴巴的,风吹得皮肤生疼,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心脏那块地方,好像被那阵北大荒来的风,彻底吹透了,只剩下一个呼呼漏风的破洞,又冷又空。
她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窗户,然后转身,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彻底与她无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