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深秋的晨光带着凉意,穿透稀疏的梧桐叶,在民政局灰扑扑的台阶上投下斑驳光影。
蘭云升独自站在树下,黑色卫衣洗得发白,身影单薄得像一张旧纸片。
口袋里手机第三次震动,他指尖蜷了蜷,终究没有接。黑色迈巴赫无声滑到面前时,
落叶刚好擦过车窗。车门推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急促。李慕言站在他面前,
铁灰色西装裹着清瘦身形,发髻纹丝不乱,唯有眼尾一丝倦色泄露了连轴转的痕迹。
"蘭先生?"她递过文件,声音像浸过冰水,"协议结婚,三年为期。期间互不干涉,
期满离婚,补偿金足够你余生无忧。"没有寒暄,没有试探,每个字都精准如合同条款。
蘭云升抬起眼。晨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颤动如濒死的蝶。他接过笔,
在乙方签名处一笔一划写下名字。字迹工整得过分,像用尺子量过。两个红本子拿到手,
李慕言随手塞进包里,递来钥匙:"司机送你。你住二楼,我住三楼。"引擎声远去时,
李慕言揉了揉眉心。手机屏幕亮起,父亲李建业的未接来电闪着红光。她深吸一口气,
拨通电话:"爸,我结婚了。""胡闹!"电话那头的声音震得耳膜发疼,
"吴家那边...""吴铭不行。"她打断,"我选的人,干净。""干净?"李建业冷笑,
"哪个山沟里扒拉出来的..."通话切断的忙音里,李慕言靠进座椅。后视镜里,
民政局的金字招牌正在远去。
这场仓促的婚姻是堵住家族悠悠之口的最快方式——至于那个沉默得像影子般的丈夫,
不过是权宜之计。与此同时,城南老小区里,蘭云升推开门。客厅桌上摆着凉透的早餐,
母亲从厨房探出头:"相亲怎么样了?王阿姨说那姑娘...""妈。"他轻声打断,
掏出结婚证放在桌上。红本子像块烧红的炭。母亲手忙脚乱地翻开,盯着合影看了半晌,
又抬头打量儿子洗得发白的衣领:"这姑娘...是不是眼睛不太好?"父亲夺过证件,
扶正老花镜:"李氏集团...李慕言?"他猛地咳嗽起来,
"你小子...给人当上门女婿去了?"窗外传来麻雀叽喳。蘭云升低头整理鞋带,
睫毛在脸颊投下浅淡阴影。亦如他昨夜刚修复的防火墙漏洞,
正通往李氏集团最核心的数据库。此刻的李慕言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沙发上坐着巧笑倩兮的李倩,手里端着两杯咖啡:"姐,听说你今早去民政局了?"“嗯,
你怎么过来了?”李慕言走过去坐到总裁办公椅上。“嘻嘻,姐,二叔公听说你结婚了,
这不让我叫你和姐夫回家参加家宴嘛。”2暮色四合,李家大宅的灯火次第亮起,
映照着花园中精心修剪的草木。蘭云升站在落地窗前,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
却掩不住那份与周遭浮华格格不入的沉静。“记住,少说多听。”李慕言替他整理领带,
声音压低,“他们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他点头,目光掠过窗外。
泳池边的宾客们举着香槟谈笑,几个年轻人正围着最新款的跑车评头论足。“云升,
过来见见二叔公。”李建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爸,
二叔公”老人坐在轮椅上,花白眉毛下的眼睛锐利如鹰。他打量着蘭云升,
手中的核桃转得缓慢:“听慕言说,你在科技公司工作?”“是做一些技术研发。
”蘭云升微微躬身。“技术研发?”旁边穿着定制西装的表弟李明轩轻笑,
“该不会是修电脑的吧?我们公司最近正好缺个网管。”几个年轻晚辈跟着笑起来。
李慕言脸色微沉,正要开口,却被蘭云升轻轻按住手腕。
“如果贵公司的OA系统还在用老版本,确实需要升级了。”蘭云升语气平静,
“上周曝出的漏洞,可以让任何人绕过权限查看财务报表。”笑声戛然而止。
李明轩的表情僵在脸上——他们公司的系统上周确实出了严重安全问题。李倩适时插话,
笑容温婉:“姐夫真是专业。不过今天家庭聚会,咱们聊点轻松的。”她亲昵地挽住李慕言,
“姐,二叔公那台留声机又坏了,修了好几次都...”她故意欲言又止,
目光却瞟向蘭云升。那台德国产的留声机是二叔公的心爱之物,年久失修,
请了多少专家都束手无策。李慕言蹙眉:“倩倩,云升不是修这个的...”“我试试。
”蘭云升已经走向角落那台老留声机。黄铜喇叭蒙着薄灰,木质机身有了裂纹,
却依然能看出昔日的精致。“云升!”李慕言压低声音,
“那是二战前的古董...”他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轻轻打开机盖。
复杂的齿轮和发条展露无遗,几个零件已经锈蚀。“需要工具吗?”李倩故作关切,
眼底却藏着看好戏的笑意。蘭云升从西装内袋取出一个皮套,展开是一套微型工具。
他拿起放大镜,俯身观察机械结构,动作轻缓得像在触碰蝴蝶翅膀。“传动齿轮磨损,
发条弹性疲劳,唱针也需要更换。”他头也不抬地说。李明轩嗤笑:“说得容易,
这些零件早就停产了...”话音未落,只见蘭云升用镊子小心调整着几个齿轮的位置,
又取出特制油脂涂抹在关键部位。他的手指修长稳定,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手术。
“这种老式发条不能太紧,”他忽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解释,
“每秒78转的设定,比现代唱机快得多。”二叔公浑浊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个细节,
连请来的专家都不知道。当蘭云升最后装上唱针,轻轻放下唱臂时,
《夜来香》的旋律流淌而出。音质不算完美,带着老唱片特有的杂音,
却比之前任何一次维修后的效果都要好。满室寂静,只有周璇的歌声在回荡。
二叔公颤抖着手抚摸留声机,眼角泛起泪光:“这是我父亲从上海带回来的...终于,
终于又听见了...”老人抬头看向蘭云升,目光里多了几分真切:“孩子,
你怎么会修这个?”“机械的逻辑,和代码很像。”蘭云升微微躬身,“都是寻找问题,
然后解决。”李慕言望着他,忽然想起今早他只用十分钟就修复了财务系统的崩溃。晚宴时,
气氛微妙地变了。二叔公甚至让蘭云升坐在身旁,细细询问他关于老物件的保养方法。
回程的车上,李慕言看着窗外流逝的灯火,忽然轻声问:“你早知道李倩是故意为难你?
”蘭云升望着前方蜿蜒的车灯,声音很轻:“留声机的损坏程度,不像自然老化。”她怔住。
而此时李家大宅里,二叔公对李建业说:“这孩子,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月光洒在修复如初的留声机上,黄铜喇叭泛着温润的光泽。3宴会结束后的第三天,
李氏集团总部笼罩在一种无形的低气压中。李慕言刚结束晨会,
李倩就抱着一叠文件匆匆跟进办公室,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姐,技术部刚才报告,
我们的防火墙从昨晚开始就出现异常波动。”“具体什么情况?”李慕言接过报告,
眉头微蹙。“说是...有不明流量持续试探系统漏洞。”李倩压低声音,“安全总监暗示,
可能是内部人员所为。”李慕言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
她想起昨晚蘭云升在书房对着电脑到深夜,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快得令人眼花。“知道了,
你先出去。”门关上后,她独自站在落地窗前。这座城市在她脚下铺展,
而她的帝国正从内部被侵蚀。手机震动,是蘭云升发来的短信,
简洁得一如往常:「系统有异常,需要查看权限。」她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很久,
最终回复:「一小时后,技术中心见。」技术部的玻璃门自动开启时,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蘭云升身上。他依旧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
与四周充满科技感的环境格格不入。安全总监推了推眼镜,
语气带着专业人士的傲慢:“蘭先生,我理解您的担忧,
但李氏的防火墙是请德国团队专门设计的...”“设计者三年前去了竞争对手那里。
”蘭云升打断他,声音平静。总监的脸色瞬间变了。蘭云升已经坐在主控台前,
手指在键盘上轻快地跳跃。大屏幕上,复杂的网络拓扑图展开,
其中一个节点正闪烁着不祥的红光。“这是...”技术员惊呼。“后门程序,
藏在日志管理系统里。”蘭云升调出一段代码,“每周末凌晨三点启动,
复制特定类型的文件。”李慕言感到后背发冷——那是董事会纪要的归档时间。
“能追踪来源吗?”她问。蘭云升没有回答,但屏幕上的代码开始飞速滚动。十分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