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陆翊的第一眼,我就知道私奔失败了。
他站在数十步之外。
一身纱底平金绣的麒麟服,在熹微日光下当得起「鲜衣怒马」四个字。
只是唇角笑意,令人发寒。
「你只有十息。」
「映真,说过的话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十。
九。
我急得手心都是汗,渡口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乱了我的心。
四下水茫茫。
我水性很好,要是跳得足够快,是不是就能逃走?
「三。」
可四周都是番子,我闭上眼,掐了掐掌心,迈出了第一步。
陆翊不再计时。
他似乎只要我的态度,见我服软,便缓缓地走过来,戏谑地看着我。
「倒是识相。」
「舟下撒着渔网,这么漂亮的新娘,大婚前毁了容就不好了。」
陆翊翩然而来,指尖拂过我鬓角发丝,又捉住我的手。
咔嚓。
镣铐锁上了。
我有些不甘,「陆大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明明……我可以离开京都安稳一生。」
陆翊没有说话。
他冷笑,拍手,那个从陈家门前赶来报信的小贩,便媚笑着上前。
据说陈宴春亥时匆匆出了陈府后门,还没走出两步,便被侍女叫住,他只好给了小贩一角银子,让他来带话。
「儿女私情不及少嫣性命攸关,你先回去。等她病好,我便带你走。」
心往下沉了沉。
陈宴春是我的心上人,也是约好要和我私奔的情郎。
可这不是他第一回失约了。
去年秋天,我们约好了一起摘桂花,来熬桂花酱、做桂花糕。
但少嫣的猫生病。
陈宴春让我一个人在桂花树下等了一天,直到桂花酱熬好他才想起这件事。
「映真,桂花年年都有,可猫就一条命。明年我再陪你摘桂花。」
今年三月,我们说好一起去上香求姻缘。
但少嫣的风筝被吹坏了。
陈宴春没有去寺里,而是耐着性子为她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风筝。
他说:「大昭寺在那儿又不会跑,可是放风筝的日子过去就要等下一年了。映真,等下次,下次我一定陪你去大昭寺。」
……
我为这样的事气过很多回。
陈宴春每次都手忙脚乱地来哄我:「映真,我发誓我对少嫣别无他想,只把她当妹妹。我和她自小一起长大,我母亲和她母亲是手帕交,母亲让我多照顾她罢了。」
他总是心软,总是有理由,那些委屈心酸说起来就像无理取闹。
我忍下一切。
可被陈宴春放弃的,永远是我。
就连今日私奔——
也是。
我忍住泪,仰首望着陆翊,他似乎对这一切都不意外。
「陆大人。」
「如果我安心嫁给你,可以解开这个吗?」
陆翊撩起眼皮,抬手用粗糙指腹为我拭泪。
「自然。」